('风茗于梦中悠悠醒转之时,窗外夜色正浓,一片沉沉的墨色倾倒在星海长河般的万家灯火之上,却仍是稠得化不开,而窗下一盏烛灯明灭不定。
此前因风热而如影随形的不适感眼下总算是消退了许多,她凝视了片刻头顶上绣着繁复花纹的帷幔,这才有几分茫然地转过脸去,看向了床榻边。
在暖色烛光的映衬之下,青年的侧脸轮廓分明,容颜明净,却又带着几分莫名的疲惫之感。他垂下的眼睫刷出一道浅而淡的影子,一如烟云沧波之间宁静的世外仙山。
风茗心中不禁讶然,紧接着便动了动,打算将睡得似乎有些僵硬的身体支撑起来。而倚坐在床榻边的沈砚卿似乎睡得极浅,风茗这一动,他的睫毛便微微一颤,而后睁开了眼,笑着看了过来:“如何,总算是睡醒了?”
他的双眼原本便并不是纯黑,而是带着淡淡的琥珀色,此刻在屋内的光影摇曳之中,更如点缀了日月星辰间各色的碎光,清滟而明朗。而先前那般若有若无的疲惫之气,亦是随着他的眸光流转而荡然无存。
风茗愣了片刻,似乎还没有从冗长杂乱的梦境之中彻底地挣脱出来,而沈砚卿便也笑着任由她这般用那双迷茫而清凌凌的眼看着他。
良久,风茗似乎才想起了什么:“先生怎么来了?我记得方才明明是……”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说出玉衡的名字。
沈砚卿似是有些忍俊不禁:“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只是小睡了一会儿吧?”
风茗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问道:“我这是睡了几天了?”
“也不算久,”沈砚卿笑道,“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该是一整天了。”
风茗刚刚支撑着坐起身来,闻言又有些颓然地向后倚着枕头:“害先生这样耽误了一天……看来我这一病,还真是误了不少的事。”
“也算不上,”沈砚卿起身取过一碗温热的汤药递给了风茗,“昨日你将祁夫人委托之事传信给商会后便没了消息,我有些放心不下,恰巧手边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索性今日动身来看一看。”
“但一年前那场火,我始终不曾查出什么眉目,只是猜测多半与祁臻脱不开干系。但如今他已经送了命,也就无从着手了。”风茗接过汤药,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反倒是还让先生放心不下……”
“我可还没怪罪什么,你倒是先道起歉来了。”沈砚卿叹笑一声,调侃道,“这商会的账目也核对完毕了,我即便有意追究你,也是无事可干吧?难不成……罚你替我打理打理后院的花?”
“……啊?”风茗全然不曾料到的是,沈砚卿似乎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但他先前的字里行间,又分明透着对那场火的重视,“先生真是越发会说笑了。”
她端详着沈砚卿的神色,从中也确实找不出一丝破绽。是真的不重要,抑或只是不希望自己追查下去?
而祁臻说到底不过是个气量狭小之人,能干出什么令商会侧目的大事来?
风茗一面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再多想下去,一面心不在焉地饮尽了汤药,紧接着便被苦味猝不及防地呛了一下。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沈砚卿自然看出了她的神思不属,接过药碗,低低地笑了一声,“小心些。”
“在想祁臻的事。”风茗几乎是脱口而出,而后才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我是说,他的那场命案。”
沈砚卿低声道:“庶民故杀士大夫,这样的案子又能有多少变数呢?”
风茗听罢沉默了半晌,苦笑道:“只是觉得不当如此,到底是祁臻欺人太甚在先……所以,廷尉寺的判决已经公布了?”
“不,”沈砚卿顿了顿,又道,“准确地说,凶手在廷尉寺给出最后的判决前,就在狱中自尽了。”
“怎么会?”风茗有些惊讶,“我听闻廷尉寺监狱的搜查向来十分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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