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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战稷下亚圣鼓舌追千里痴子寻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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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咦,这不像是儒者之言哪!儒者挂在嘴上的尽是君臣之道,君须在民之上!”

“呵呵呵,”苏秦笑道,“对这个邻居,看来田大人所知不多啊!既然所知不多,你又忧虑个什么呢?”

“嘿嘿,”田文笑了,“我这不是……怕他们吵闹嘛!听说孟老夫子脾气暴哩,骂人就跟喝凉水似的,一言不合就开骂。在家里骂骂可以,若在这儿骂人,叫在下如何收场?”

“唉,你呀,”苏秦苦笑一下,叹道,“来管学宫了,却还不知学宫。学宫就是做学问的地方,来这儿的人,有许多专为学问而来,而学问呢,就是有学有问,有争有论,你不让争,不让吵,不让闹,只让大家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的学问还怎么做呢?”

“咦?”田文不解道,“学问不就是学和问吗?我不解,来问你,你解释给我,我就学到了。”

“嗯,”苏秦应道,“你说的这个叫师徒传授,在门里就可以了,不需要到这学宫来。这些学者不远千里赶到这儿,并不全是为个衣食。还为什么呢?为标新立异。所以学宫里才设论坛,好让学者立论、证论、辩论,最后达成定论。任何人的学问,只有形成定论,得到承认,才算出人头地,才能扬名立万。常言道,旁观者清,当事者迷。无论何人,总是认为自己所论为是,他人为非,但究竟何人为是,何人为非,这就需要论辩,需要切磋琢磨,各方学者就在这个琢磨过程中找到己方漏洞,扬己所长,削己所短,从而使自己的立论成为最终定论,得到弘扬。”

田文释怀,眉开眼笑地辞别而去。

送走田文,苏秦刚要回门,几个人影匆匆过来,走在前面的是飞刀邹。

“主公,”飞刀邹一脸兴奋,压低声禀道,“巨子来了,还有我师父!”

苏秦忙迎上去,与墨门巨子告子、尊者屈将子见礼。

出山之后,全力以赴支持自己的多是墨门弟子。面对巨子,苏秦感慨万千,长揖至地,久久不肯直身。

见面礼毕,三人回到客堂,按宾主坐下。飞刀邹上完茶水,守在门外。

“听飞刀说,”告子直入主题,“孙膑出海去了,苏子仍在伤悲中,不害放心不下,特来探望!”

“谢巨子挂念!”苏秦拱手,“庞兄与太子申之死,伤透了孙兄的心,加上齐国内讧,田忌出走,孙兄就……”止住,轻叹。

“孙膑出走,虽为天下之失,却合孙膑之性。”告子回礼,应道,“不害与孙膑有过交往,知其秉性,虽学兵法,却见不得杀戮,何况万千生灵,包括他最亲的人,就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成为涂炭呢?”

“咦,”屈将子不解道,“孙膑为什么定要入海呢?若为隐居,天底下到处都是居处,我随便为他寻一道谷,只要他乐意,保证谁也见不到他!这下倒好,大海茫茫,寻也没个寻处!再说,海上风云变幻莫测,万一……”顿住。

“是呀,”告子叹道,“听飞刀说,他还带着夫人与两个孩子呢!”

“就秦所知,”苏秦应道,“孙兄是为寻找瀛州去的。昔年淳于子前辈出使大梁救他,得知他与梅公主的生死苦恋,甚为动容,随口编出一个公子虚来,说是公子虚是齐国公子,遁世于海上瀛州,是个仙岛,岛上有仙草可治孙兄疯病。公主欲求仙草,淳于子却说出一个条件,就是她必须嫁给公子虚。为救治孙兄的疯病,使孙兄成为一个正常人,梅公主含泪踏上嫁车,坐在孙兄的头顶来到齐国,成就一段情爱佳话。孙兄由芝罘山出海,必也是信那故事,寻那瀛州去的!”

“嗯,”告子沉思良久,点头,“听先巨子讲,大海之外可能真的有个仙境。据《周髀》所载,‘天象盖笠,地法覆盘’,地由山与海所成。既然山外有山,海外也自然有海了。海外之海,与我中原大地不相往来,是否为仙人所居也未可知。”

“若是此说成立,稷宫倒是有人治此学术。”

“你说的是谈天衍吧?”告子笑问。

“正是。”苏秦笑笑,“真希望邹子不是虚讲!”看向告子,话入正题,“巨子乃百忙之身,此来稷下,可有苏秦效力之处?”

“稷下乃藏龙卧虎之地,”告子盯住苏秦,“天下学子云集,大方之家林立,在下此来是想在学宫里住些辰光,一是求教于大方之家,切磋学问,二是弘扬墨道。”

“若是此说,”苏秦应道,“巨子可先在寒舍屈身一宿,明日秦让田文划出一处宅院安身如何?”

“甚好。”告子拱手。

“巨子来得倒是巧呢!”苏秦回过礼,“邹人孟轲明日午后开坛,稷下震动,想必会有一场热辩,巨子正可一览稷下之学!”

“不害听说过他,也是为讨教而来。”告子略作思忖,“对了,不害此行只为切磋学术,巨子称呼不宜再用,也不想示人以墨者身份,望苏子照顾!”

“秦谨记。”

翌日午后,随着一圈锣响,各路学子成群结伙,纷纷来到广场,各拿席垫,绕坛呈扇状就地席坐。各门派按照人数多寡由学宫令府吏提前划定一块区域,整个广场如七百年前八百诸侯会于孟津伐纣时的各部落阵容一般无二。每一群中打首的是先生,先生前面竖着门派旗帜,上书各自叫得响的名号,矜持的如实书写,如“接子”“慎子”“詹子”“尹子”“儿子”“孙子”“赵子”“田子”“公孙子”等,放得开的直写绰号,如“天口骈”“谈天衍”“江水流”“河源头”“会稽山”“贵身门”“逍遥谷”“顺风耳”等,也有什么名号也不写的,直接写个符号作为门派标志。还有一个打着一顶空旗,许是没有弟子,旗下只坐一人,显然是初来乍到、尚未立门但已通过立坛考核的先生。各门派旗帜五颜六色,有方,有圆,有三角,有长条……奇形怪状,难以形容。

单看旗帜,场上不下四十面,说明稷下先生的数量已过四十,看来祭酒淳于髡是个处事相对宽松的伯乐。

排在最核心位置的是这日开坛的孟夫子一门。

作为新来者,孟夫子一门没立旗帜。

没门没派或新来学子或席坐于左右两侧,或散坐于最后。

第一个程序是祭祀,这是每一次开坛都少不了的。主要是祭天祭地,祭四方神灵。稷下学宫要求,凡入坛之人,在开坛时节都须对四方神祇起誓,无论说出何话,都须出自内心,见证于神灵。

主祭的自然是祭酒淳于髡。

苏秦与飞刀邹赶到时,祭祀已经开始。二人穿着不起眼的士子服饰,在后面站了一会儿,苏秦瞄到角落坐着一个头发稀落、眉毛很长、相貌很像鬼谷子的老丈,遂走过去,挨他坐下。

苏秦施个拱手礼,老丈瞄他一眼,回他个笑,指指坛位,正襟端坐。飞刀邹没坐,习惯性地站在苏秦身后,远远警戒。

坛正中摆着神祇牌位,牌位前供着八色牺牲。四十多位先生排作一行,代表各自门派,依序向牌位尽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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