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伊娜。是陈轸多年前送入章华台的西域白姬,伊娜!
伊娜合上面纱,伸给他一只手。
陈轸拉住她的手,牵住她,将她抱下车。
伊娜就势扑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呜呜悲泣。
陈轸抱住她,在她的哭声里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进院门。
院门合上,小厮将马车赶向不远处的马厩。
陈轸身边不缺女人,缺的是伊娜。自将她送进章华台之后,陈轸渐渐后悔,怀念起那些有伊娜在身边的日子,看她跳舞,听她用学会不久的生硬语句讲述他从未听闻的域外传奇。威王崩后,章华台的女人成了多余,没有人欣赏了。陈轸破费三十锾金,通过昭阳府中家宰邢才疏通章华台内宰,方于半个月前将她赎出,送到他在项城的家里。
伊娜由大门外一直哭至厅堂,哭至后院陈轸早已为她备好的闺房。单是听其哭声,陈轸就晓得这些年来她受了不少委屈。
“你……恨我吗?”陈轸将她放到榻上,自己坐在榻边,轻轻地拍着她,安抚她。
“恨你一百次。”伊娜含泪点头。
“是哩,”陈轸轻叹一声,抚摸她依旧滑腻的白肤,“你该恨我。”
“从今天起始,我不恨你了,我只谢你!”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忘记我,因为你肯花钱赎我。”伊娜贴上来,紧紧搂住他,“你肯赎我,你肯花大价钱,说明你在乎我。在这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为什么要恨一个唯一在乎我的男人呢?”
“伊娜!”陈轸眼睛湿润了,紧紧抱住她。
“我的主人,”伊娜抽出身,跪下,两眼盯住他,“从今天开始,伊娜为您跳舞,为您唱歌,为您做任何事,只求主人答应一件事!”
“你说!”
“不要再将伊娜送人!”
“我答应!我起誓不再将你送人了!”陈轸凝视她,郑重承诺,“从今天起始,我陈轸不再多想什么,只想如何过好后半生的日子。伊娜,我要你为我生个孩子,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你……愿意吗?”
“主人——”伊娜叩首,哽咽,“伊娜……愿意!伊娜这就……这就为您生孩子,为您生许多许多的孩子!”
二人正自缠绵情话,一名婢女入见,小声禀道:“有个远道而来的客人求见,家老让奴婢将这个呈送主人!”
陈轸接过一看,老天,是苏秦的拜帖。
“伊娜,”陈轸松开她,“有个老友到访,你先洗尘,歌舞待客,乐手我已配好了!”冲外大叫,“来人!”
几个婢女进来。
“从今日起,”陈轸指着伊娜,“她就是你们的女主人,好生侍奉,为女主人沐浴洗尘,作乐迎客!”
众婢女应诺。
陈轸正正衣襟,大步出迎。
“苏大人,你真是个贵客,来得不早不晚,恰到好处哩!”陈轸拱手。
“恰到好处?”苏秦还个礼,不解地盯住他。
“苏大人请看!”陈轸指向门头的彩球及院子的彩练,“今儿是在下的大喜日子,大人是唯一的客人,这不是恰到好处吗?”
苏秦随陈轸走进院子,果然看到喜气盈院,转对陈轸拱手贺道:“贺喜陈兄了!”压低声,“敢问陈兄,是喜得贵子还是——”目光征询。
“呵呵呵,”陈轸轻笑几声,礼让苏秦坐于客席,“我们先说正事,至于这喜事嘛,待会儿喝喜酒时再讲!”于主人席坐下,盯住苏秦,“在下晓得苏大人不是为贺喜来的,说吧,此来所为何事?”
“为张仪。”
“张仪是苏大人同窗,知根知底,大人这寻在下——”陈轸盯住他。
“正因为知根知底,在下不便出面,是以特别请求陈兄出头!”
“呵呵呵,苏大人这是让在下去做恶人了!”陈轸笑道,“说吧,大人想让陈轸如何个恶法?”
“逐走张仪,迫魏国回归纵亲!”
“唉,”陈轸叹道,“若是十几年前,在下一定答应你,可眼下不成!自庞涓入魏,魏王对在下是恨之切切呀!再说,他现在已经与敌为友,离不开张仪了!”
“庞涓死了,朱威死了,惠施走了,白虎也走了,魏王身边没有一个可信的人,孤独得很呢!相信他在念叨陈兄,巴不得陈兄回去呢!”
“有张仪在侧,他容不得轸!”
“陈兄是为张仪而去,他若不在侧,岂不是无趣吗?”
“呵呵呵,”陈轸指着他,笑了,转向外面,“来人!”
家宰进来。
“喜宴备好没?”
家宰点头。
“苏大人,”陈轸看向苏秦,“今儿让您赏个稀奇!”转对家宰,“宴乐!”
不一时,宴席摆好,陈轸击掌,几个乐手鱼贯而入,奏起西域音乐。
乐声中,沐浴一新的伊娜身着西域异服,喜气盈身,边歌边舞,顾盼生情。
一曲舞毕,苏秦鼓掌,伊娜并众乐手退出。
“苏大人,此女如何?”陈轸一脸是笑,轻轻地打起响指。
“天下尤物!”苏秦竖起拇指。
“大人可晓得此女来历?”
苏秦摇头。
“此女名叫扎伊娜,是西戎国十多年前进献秦公的西域舞姬,由秦公赏赐在下。在下嫌那个‘扎’字难听,就去掉了,只叫她伊娜。在下奉秦公之命使楚时,带她至楚地,为完成使命,逐走张仪,在下将她献入章华台,歌舞娱乐先楚王。先楚王崩后,章华台败落,在下听闻此女落难,就花三十锾金将她赎出。此女千里迢迢,于一个时辰前始至寒舍,刚刚洗完尘垢,就奉在下之命来娱乐苏大人了!”
“啧啧啧,”苏秦赞叹几句,盯住他,“陈兄所言之喜,当是此女了!”
“哈哈哈哈,”陈轸朗声笑道,“大人既称在下为兄,在下也就托个实底。从今天起始,此女就当是大人的嫂夫人了!”
“苏秦贺喜嫂夫人!”苏秦拱手贺道。
“咦,你不贺喜在下,只贺喜伊娜,可有说辞?”
“听陈兄所言,嫂夫人命运坎坷,身如浮萍,在几欲枯凋之际,得陈兄搭救,陈兄且又不问贵贱,娶她为夫人,岂不是更加可贺吗?”
“伊娜!”陈轸击掌。
候于一帘之隔的伊娜闻声而出,一边走,一边掩着面哭。
显然,苏秦的答话她全部听见了。
伊娜屈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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