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易王转向公子疾,拱手:“苏秦既然回来了,我们就要应对。如何应对,还请阿叔指点!”
“反者,道之动也。”公子疾一连支出数招,“苏子急,王上可以反着来,不急。王上可寻个托辞,佯作生气,推脱几日,看他作何应对。再使人盯住子之,盯住苏子,看他们是否有勾连。如果他们有勾连,不会不见。待那时,王上再拘捕子之,廷见苏秦,看他有何话说!”
易王闭目,消化一时,朝公子疾拱手致谢,转对纪九儿:“传旨给苏子,就说有人言他背信弃义,不利于燕,寡人再也不想见他!”
“这个……”纪九儿眨巴几下眼睛,凑近易王,小声嘀咕几句,易王点头,“好吧,就依你,这就办去。”
苏秦在燕宫门外候足两个时辰,仍然未见燕王传召。眼见天色将晚,苏秦正要离开,一辆马车驰至,在宫门处停下,车中走出一人,是燕国御史鹿毛寿。
看到苏秦,鹿毛寿迎上:“哎哟哟,这不是苏大人吗?”
苏秦拱手:“苏秦见过鹿大人!”
“您这……”毛寿盯住苏秦,“怎么站在这儿?”
苏秦苦笑一声,大略讲了他在恭候燕王召请。
得知苏秦已候两个时辰,鹿毛寿轻叹一声,压低声道:“苏大人,下官有句不该说的,可……说出来您甭见怪,大人最好不必候了!”
“为什么?”苏秦征询。
“王上不知听信何人谗言,说是大人串通齐人,失信于燕。大人晓得,为那九城的事,还有先王妃,王上与齐人生些龌龊,原还以为大人讨回九城是功,可听那人一讲,王上就……”鹿毛寿止住话头。
“若此,”苏秦拱手,“苏秦更要觐见王上,陈述委曲!烦请大人面奏王上,就说苏秦在宫门外请罪,已候两个时辰了!”
“唉,”鹿毛寿又叹一声,“大人随便想想,若在往常,听闻大人回来,王上还不跣足迎出宫门?可这辰光,大人已经在此候等两个时辰,王上仍不召请。大人若是执意觐见,岂不是自损体面吗?”略顿,压低声,“三个月前,王上于盛怒之下,连大人的府宅也没收了。以下官之见,苏大人可暂寻个馆驿歇息几日。王上已经晓得大人回来,待他怒气稍歇,大人再去觐见,或就……”
鹿毛寿是燕王近臣,说出此话,断不是空穴来风。
“谢鹿大人关照!”苏秦拱手谢过,辞别鹿毛寿,驱车拐向馆驿区,让袁豹寻个客栈住下。
与此同时,一行四辆驷马宫车悄悄驰出燕宫西门,往投下都武阳。
车行一宿,于翌日午时抵达武阳,直驱文公陵园所在的别宫。
别宫分为内外两殿,外殿守有三十名燕卒,由一名军尉统领,名义是保护太后,实则奉王命监督。内殿又分内外两座院落,外院是侍从,主要是女仆与太监,由纪九儿安排,内院则是姬雪的私密空间,由春梅统管,经过多年清洗,全都换成可靠的人了。纪九儿插手不得,却也放心,毕竟内院身处翁底,有高墙大院,高墙外面是燕陵,也设有岗亭,姬雪是插翅难飞的。
见主子到,军尉迎接入内,禀报太后。
姬雪早已有备,宣旨召见。
春梅出来,引纪九儿入内院觐见。
纪九儿此来,是吃准姬雪与苏秦有染,所谓的内院有隐情。之所以一直未予揭穿,是易王认为,还没赶到最好的机缘。从某种程度上讲,姬雪是控制苏秦的把柄,而苏秦是六国纵约长,控制苏秦,易王就能控制六国。
这个最好的机缘终于到了。于易王来说,废去现太子是他有生之年必须走的棋。子哙优柔寡断,心肠太好,这些做人可以,做君则不适合。当年他与子鱼争立,如果不是自己狠心,先君真的会改立子鱼。更重要的还不是他这个人,而是站在他身后的齐国。
于易王来说,自逼杀田妃,他与齐国的关系就已僵死,秦国可以说是不二选择,因为燕国的对手是齐、赵,赵国的对手是韩、魏、秦。齐、韩、魏入纵,纵亲又在苏秦手里,苏秦又因姬雪的关系而与他不睦,至少说,他认为苏秦知道得太多,有苏秦在,他的腰就直不起来。能制苏秦合纵的只有秦国,这也是他与秦人结盟并纳秦女为后的初衷。
万没想到的是,他这边刚一废立,那边齐国就打过来了,夺走十城不说,还要打到蓟城。能抗田忌的只有子之,而之子又是与子哙、苏秦他们轧作一块儿的。万般无奈,他只能向苏秦求救,收回收命。
一晃数年,易王不能再等了。不料刚刚发出诏命,苏秦竟就又来了。
这一次,他不能退缩,必须祭出杀器,就是寻到他与姬雪通奸的蛛丝马迹,将苏秦操控于手。
纪九儿依礼拜过,宣读易王谕旨,大意是先君前夜托梦于易王,说是太后内院有异鬼出入。易王受到惊吓,特使他来察验。
“没错,是有鬼,”姬雪冷冷一笑,转对春梅,“你们让开,让大王的人好好勘察!”
宫人将春梅等人领到中院,使人守住。
姬雪端坐不动。
一位宫人前来拉扯,被姬雪甩手掌嘴。姬雪练过功夫,这一掌也就打得结实。宫人猝不及防,跌倒于地,嘴角出血,却不敢出声,捂住脸,看向纪九儿。
“搜!”纪九儿手一挥,手下仆从如探宝一般,四处搜寻。
显然,纪九儿早有交待。众宫人分头扑进各个宫室,翻箱倒柜,四处捣腾,却无任何发现。
过有小半个时辰,姬雪寝宫方向有人大叫:“纪大人,快来这儿!”
纪九儿闻声过去。
两个宫人指着一面大铜镜,示给纪九儿。铜镜有个镜架,靠在墙上,照理是可以移动的,但他们却死活移不动它。
纪九儿仔细察验铜镜,真还被他瞧破机关,伸手按开一个键钮。
咔嚓一声响,铜镜松动了。
纪九儿用力一拉,铜镜竟是一扇暗门,另一边是隐藏的门枢。
两个宫人转动铜镜。
果不其然,面前现出一个暗室,里面昏暗,没有灯光。
“点火把!”纪九儿一边下令,一边示意宫人,朝姬雪努嘴。
两名练过功夫的宫人走过去,将姬雪一左一右守在中间,生怕她生不测之变。
宫人点亮火把,将暗室照得透亮,这才发现是个四面皆墙的死室,只在正面墙上有个牌位,牌位下是只供桌。牌位是先君的,供桌上摆着新鲜的供品,显然是今天刚刚上供的,也就是说,这些供品每天一换。
“敲墙!”纪九儿命令。
众宫人拿起木棰,在墙面上四处敲打,回音沉重,一听即知是实墙无疑。
正狐疑间,一名宫人突然惊叫:“听,这儿!”
是一处地面,棒棰敲下去,发出嘭嘭的响声,显示下面是空的。
火把照过来。
暗室的地面全部由方形石板铺就,每只石板约二尺见方,发出空响的是角落的那只。
所有宫人兴奋起来,尤其是纪九儿。在火把的照射下,他们轻易地寻到机关,扳开石板,现出一条通道,有梯子攀下。
下有丈许,空间陡然增大,可容几人。
三名宫人各照火把,跳下去。
火把照去,站在前面的宫人发出惨叫,火把落地。另外两名宫人吓坏了,紧忙拉他。那宫人指着地上,全身发抖。几人看去,见地上摆着两只死人头骨。使火把再照,一面墙上赫然吊着一具骷髅,骷髅的两只眼睛发出吓人的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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