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吧,不足部分,宫账支付!”怀王语气沉定。
景翠几人退出,刚至宫门,遇到由草舍赶来的屈平。
“屈大人,”靳尚心里存事,拦住他道,“辰光已经迟了,王上这在歇息呢。你干脆明日再行觐见,”转对几人,“烦请诸位随在下寒舍一叙,谋议一下乌金的事!”
离王宫最近的是靳尚府宅,见他盛邀,几人也就乐从,跟他走向靳府。
靳尚吩咐掌灯,安排饭食。
辛苦一日,大家也都饿了,待食材上来,饱餐一顿。
餐毕,靳尚赶走下人,关门闭户,敛神说道:“诸位大人,你们也都听到了,方才大王要在下追查乌金,在下晓得事儿棘手,在下也晓得,乌金之事其实你们谁都知道,只是不便说出而已。这辰光没有外人,大王也不在场,在下恳请诸位畅所欲言。在下保证,今宵的话,止于今宵,在下只是听听,即使禀报王上,也断不会讲出诸位!”
“靳大人这是什么话呀,”屈平笑笑,半是责怪,“楚国是大王的,更是你我大家的。几天前听屈遥说,此番征秦,我们是败在兵器上了。秦人使用的是乌金兵器,我们使用的依旧是青铜兵器。常言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若不利,事必不善。可如何使器利,在下是外行,今日正好借靳大人这块宝地,向诸位讨教!”
靳尚与屈平这么一唱一和,气氛也就热闹起来。凑在一起的这几个人原本不是碌碌之辈,个个胸怀大志,欲在楚地成就事业,这又让靳尚、屈平几句话一讲,无不热血沸腾,推心置腹,各将所知一一吐露。
“说起乌金,”昭睢看向景翠,“就在下所知,没有谁能比景鲤大人清楚!”
景鲤是王室工尹,掌管与协调楚国各地的工矿商贸,与昭睢合作较多。
景翠当即派人召请景鲤,这才从他口中得知秦人征购数以万计的犁铧、楚国各地商肆的犁铧皆被调往宛城的事。
这是特大案情,但事涉王亲,尤其是涉及王叔与鄂君,谁都不吱声了。
“这怎么能成?”屈平激动了,“若是在下没有记错,王命规制,凡涉及五金、皮革等物,不可私货出关!”
“屈大夫,”景鲤应道,“王命规制的五金,为金银铜镍锡,不含乌金。乌金是近些年才成气候,因而大王于前年才又新颁一命,将乌金也列入关禁。”
“这不就成了?”屈平握拳,“他们这是违禁!”
“依律没有违禁!”景鲤接道,“秦人订购的是犁铧,而犁铧是农具,不在关禁之列!”
显然,秦人与王亲,钻的正是这个空子!
几人一直谋议到天色大亮,方才各回各府。
靳尚睡足一觉,又使府人将郢都及附近所有的店肆暗访一遍,记下数据,于第三日后晌入宫,向怀王扼要禀报犁铧事件,末了奏道:“王上,就臣所查,郢都所有店肆,犁铧全部运回宛城。更可怕的是,其他乌金产品,譬如马蹄掌、牛蹄钉、铁耙齿等物,也都统统回收,运回宛城,说是要回炉铸作犁铧!”
“这这这……”怀王震惊,“他们为什么这么干?”
“听说秦人出的是三倍价!”
“大胆!”怀王一拳震几。
“王上,”靳尚轻叹一声,“如果不予制止,及至明年,莫说是制作乌金兵器,即使农人耕地,怕也买不到犁头了!”
“传旨,将他们统统押起来,重刑治罪!”
“王上,眼下还治罪不得呀!”靳尚又是一叹,“臣查过王命典制,关禁所列五金,为金银铜镍锡,乌金不在其内。乌金被列入关禁是前年由大王特别颁发的王命,但王命禁的只是乌金,没有列入犁铧。在边关那儿,乌金是乌金,犁铧是犁铧。犁铧是农耕用具,与粮食一样,是可以在列国间往来商贸的。”
“这……”怀王语塞,良久,看向靳尚,“是何人将犁铧卖给秦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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