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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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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满打满算,她这明面夫君,也就只剩下不到十个月的生命了。

苏磬音刚想到这,门外便又忽的传来了石青那清脆的声音:“二少爷安,您今日回来的早。”

之前还在侯府时,石青因为表姑娘的存在,一直对齐茂行这个姑爷存着许多成见,她又不是个会遮掩的,就是有主仆之别在头上顶着,遇上时也多少没什么好声气。

倒是自打他中毒、尤其是来了这庄子上之后,接触的多了,石青对齐茂行的观感也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许多,就像这会儿,在门口请安之后,闻言,便也很是麻利的打了帘子,伺候着他进了屋来。

听到齐茂行过来的消息,苏磬音便也收回了刚才询问能活几日的话头,直起身抬头看去。

齐茂行早出晚归,最近两三天里,都没有怎么出现在苏磬音的视线里过。

这会儿难得的在大白天里出现一回,苏磬音留神一看,这才忽的发现——

就这么两三天的功夫,她这个明面夫君瞧起来,就好像是憔悴了许多?

齐茂行从小习武,又是身高腿长的好身材,以往瞧着,都是那种元气十足的朗朗少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勃勃的英气。

即便是中毒残废之后,虽然只能坐在轮椅上,但凡出现在人前,也都是腰挺背直、眉清目亮,瞧着便觉极有精神的。

但是这时候,苏磬音眼前的齐茂行,因是在家中养伤,不必穿从前那种精干的劲装短打,只是一件素色直缀长衫。

已进了夏日,是偏宽松轻薄的料子,锦州产的新细棉布,绵软透气,未曾上色,只是在领袖、与走向腰间的地方,顺着身体的走向,用玄金的丝线绣了些暗纹,就这么简单的两道绣纹,便立时显出了他那蜂腰猛然收敛,流畅漂亮的惊人。

没错,就这么几日的功夫,齐茂行的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一般,连腰都好像更细了些。

除了腰身之外,面色也不是十分精神。

他天生长的白,就算之前在外头从军当差都没能被晒黑,如今闷在屋子里养了两月,就越发白了一个色号,这会儿眉眼微微低垂,嘴角紧紧抿着,向来早睡早起,面色红润的人,此刻没了红润,只剩下了毫无血色的白皙,甚至眼底都微微泛出了些隐隐的青色——

一眼看去,都不像是个武人,配着这一副不大高兴的高冷模样,倒更接近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世家公子模样了。

苏磬音为他这转变微微吃了一惊,只是想到方才葛大夫提起的话,却没有多问这一桩事,只是没发现不对一般招呼了一句:“二少爷今儿不用解毒?”

齐茂行闻言,极快的抬眸瞧了她一眼,紧接着,便像是在躲闪着什么一般,又立即将视线躲闪了开去,声音像是带了几分僵硬一般:“嗯,今日不必解毒,我寻你,有些事……”

一旁葛大夫站起了身,既然方才提了起来,便又顺势说道:“你这面色瞧着不太好,既是临去前遇着了,若不然,就叫老身把把脉,瞧一瞧这毒?”

对着葛大夫,齐茂行便是往日的正常态度,只干脆摇头,冷淡道:“太医署里数得着的太医,都来给我瞧过一遍了,我自个中的毒,自个清楚,不必麻烦。”

他这毒的内情,当然不能叫外人、尤其是这个过于耿直的大嘴巴葛大夫知道。

不过这话说的也对,加上葛大夫原本擅长的也不是解毒,自个知道便是诊了脉也是没什么用处的,闻言便也没有强求,只是站起身,又与苏磬音嘱咐了几句,便背起药箱,告辞着出了门。

将葛太医送出去之后,苏磬音这才有功夫转身看向还停在门口齐茂行,疑惑道:“这几日在忙什么?我瞧你像是累的不轻。”

其实她心里,是怀疑明面夫君的毒性发出来了,才显得这么憔悴,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就只能拿累了的理由先问着试试。

耳听着苏磬音的关心,齐茂行神色僵硬,手心也不知不觉的又一次抵在了胸口的位置。

他非但未曾轻松,心口反而越发觉着沉重起来,从前对着她时,胸膛里的存在还只是动辄雀跃冲撞,不得安生,但眼下,却像是被塞进了一个五味瓶,又酸又苦、又涩又甜……

夹杂在一处,说不出的滋味,却叫他复杂难受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男女之情,原来竟是这般滋味不成?

当真是叫人不好受……

没错,就在三日前,苏磬音将他从前说过的,嘱咐他二人“既无夫妻之实、又无男女之情,千万不要纠缠于儿女情长的”话,重新再对着他说还回来之后。

想要反驳却不能的他,才仿佛当头棒喝一样,恍然大悟。

如果压根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儿女情长的话,他只干脆答应就罢了,为何当时,竟会生生的一句解释的言语都说不出口?

甚至于,只觉着心虚?

若是如此,他对于苏磬音,不是照顾弥补,不是了解欣赏,甚至也不单单是像他之前以为的一般,因为觉着夫人实在是与旁人不同,这才想努力帮她,叫她欢喜高兴,而是与之前表妹说过的,他当时还压根不懂的,所谓放在心上、当真喜欢……

这只怕……就是男女之情?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齐茂行一瞬间却只觉冷汗渗渗,一身衣裳都被湿了个通透。

自打出生懂事以来,他便都是一腔志气、坦坦荡荡。

十六岁,正是一腔少年意气的时候,不论他的这些意气坚持,在生父继母,或者其余旁人眼里会怎么看怎么说,甚至细论起来,都于世俗礼法所不容,但他全都可以毫不在乎。

只他自个心里,知道自个所做的每一件事,一言一行,都是无愧天地、无愧本心,这便足够。

事实上,他也的确就是这样做下来的,不论父亲的藤条责骂、祖母的苦口婆心,甚至六皇子皇权之下的威逼责罚,他都真正践行了自个抱节竹一般的志向节气,宁折不弯,只有他自个真心拜服的,没有婉转圆全的。

但偏偏,三日前,唯独在意识到这所谓的男女之情后——

他猛然发现,自个不像以往般堂堂正正、光明坦率了,他开始后悔心虚,患得患失,甚至都隐隐的,都因着这事怀疑起了自个的判断行事。

这种十六年里,从未有过的影响与感觉,对他来说太过要命。

回过神后的齐茂行,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不是正面对敌,而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他匆匆从屋内逃出,一言不发的在竹林里思量了许久,决定了他不能如此,他打成婚当日,便与苏磬音说了和离,都已做出了这样的事,哪里还有颜面再提什么男女之情?更莫提,君子一诺重千金,苏磬音更是在侯府里便提过,就算他不合理,对方也不愿再与他顶着这个夫妻名号,往后要另有自个的打算。

书里都说了,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因着这个缘故,他连着三日,对苏磬音都如避虎狼,莫说说话相处,就连面都不见一眼。

只要与苏磬音离得远些,他便一定可以寻找脱身之法!

但是躲避却并没有用,不见苏磬音,他的心口的确是不会再在他的胸膛里随便跳动冲撞,但是也同时像是丢到了哪一处一般,空空荡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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