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圈着她腿大步走向自己营帐,大夫早就在里边候着了,不知来了何方神圣,竟让世子爷大动肝火,还杀了人。
宁樱咳得有些厉害,一声高过一声,谭慎衍知道宁樱有心病,他离京的时候没有现在严重,听着这咳嗽声,只觉得心烦意乱,斥道,“别咳了,你身体好好的,矫情给谁看呢。”
谭慎衍心里认定宁樱是故作咳嗽让他心软,在避暑山庄时,他会偷偷去宁樱屋里,偶尔,她便会故作咳嗽,只要她一咳嗽,自己保管什么都答应她。
他这会心情复杂,心里有气不假,却宁肯宁樱是故意骗他的。
把她放在竹青色的架子床上,让开身,让大夫给她瞧瞧,别真有什么毛病了,大夫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却被床上的人躲开了,宁樱两下就滚到了里侧,大夫为难,这是谭慎衍的床,他可不敢越矩了。
看她还有心思怄气,谭慎衍气得抓狂,弯腰,一把将她从里边捞了出来,道,“别动,让大夫给你瞧瞧。”
语气明显好了许多。
“不用你管。”宁樱踢着腿,双手捂着头,不肯配合。
大夫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心,难怪谭慎衍为了眼前的女子对温副将拔剑相向,一朝发怒为红颜呢,听着两人的话,明显是小情人闹矛盾了,想谭慎衍在军营的作风,没想到对眼前的小姑娘束手无策,真是一物降一物。
前边的事情传得快,看热闹的士兵说谭慎衍杀了韩将军手下的温副将,又和小姑娘吵了起来,脸色不好看,军营里都是一群爷们,荤段子多,温副将好女色,在钦州养着几个外室,如今撞钉子上了,碰了谭慎衍的人,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百转千回,片刻的功夫,大夫脑子里已经闪过温副将言语调.戏,逼良为娼,又或者强迫眼前小姑娘的戏码,小姑娘生气了,来军营找谭慎衍出头,结果,谭慎衍怒火中烧,一刀砍了温副将脑袋为美人出气……
没想到,谭慎衍还是个解风情的。
“你气什么,真以为我喜欢你是不是?”宁樱捂着头,他担心用强伤着她了,方才捏着她下巴就见她疼痛难忍,如今,不敢再像方才那般了。
“你走,不用你管我死活,卓娇比我厉害,你找她去,你走啊。”宁樱声嘶力竭,松开手,撩起头发,嘶哑道,“你说得对,我谁都比不上,我们的亲事作罢,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她气得狠了,推开谭慎衍下地就要离开,谭慎衍看她怒气冲天,走路双腿都在打颤,心里也发了狠,“成,走出这道门,以后遇着事儿别来找我。”她总不珍惜自己,却拿这种方式折磨他,料定他会一次又一次妥协是不是?
宁樱擦了擦眼角,憋久了,一旦泪找到出口,就如决堤的洪水,再难抑制,她顿了顿,骂了句混蛋,抬脚就走,哭声却不可自抑的溢出口,冷风来,她低下头,捂着嘴,又咳嗽起来,混着泪的掌心,有什么东西黏在了上边,她身形一僵,愣在了原地。
谭慎衍看她不走了,不知为何,心里松了口气,正想说两句软话缓和下气氛,他没想和她闹到这一步,只是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京城来昆州,路途遥远,她的身子哪吃得消,而且还是和宁静芸那种包藏祸心的人一起,路上出了事儿,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在钦州见着自己还不肯露面,把自己折腾得如此狼狈,想着她就在昆州,离自己三十里路的地方,若她在昆州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恨自己一辈子。
谁知,不待他开口,只听她道,“如你所愿,这辈子,我们真的不会有交集了。”
第77章猪油蒙心
夜色深重,冷风中火把的光忽明忽暗,宁樱眼泪越掉越多,腥红的双唇不自主的哆嗦着,她眨了眨眼,头重脚轻的朝外面走,慢慢垂下去的手无力的摊开,阴冷的风一吹,掌心的血渍散开,轻轻滴落。
血腥味重了,随风入鼻,谭慎衍皱了皱眉,瞅着她步伐虚浮无力,随时都要倒下去似的,他心口一痛,恨不能将那些浑话全收回来,大步上前抱着宁樱,语气稍霁道,“让大夫给你瞧瞧,你脚受伤了。”
昆州地龙翻身,钦州蜀州皆受到牵连,何况夜路难走,她鞋子都坏了,脚不知伤得下有多重,手圈着她,下巴抵着她头顶,被她气得失了理智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但一些却是他心里所想,有些话重,上辈子他就想说了,压抑久了,他才知他心里的怨气如此重。
他力道大,宁樱再难前行,索性不走了,手轻轻搭在他粗实的手臂上,无奈道,“我回去了,你好生保重自己。”话完,又是一声咳嗽,双腿慢慢弯曲,弓着腰,血一滴一滴沿着嘴角滴下,落在谭慎衍的手背上。
谭慎衍身形一颤,拉过她身子,被她嘴角悬着的血渍吓得面色大变,他听到他的声音颤抖着,“你哪儿不舒服,怎么咳血了?大夫,大夫……”
宁樱抹了抹嘴角的鲜血,不知为何,她竟然想笑,想着,便笑了出来,好似出了口恶气似的,轻松道,“没事儿,老毛病了。”
“你别说话。”他以为她是故意逗他的,否则的话,他一定不会惹她生气,不会逼她,不顾宁樱意愿,抱着她就往床榻走,不安道,“福盛,福盛,把薛墨叫过来,快。”
宁樱是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了,由他把自己放在床上,薛墨说早点为她诊治她的病或许就好了,这番话,不过是谭慎衍指使他说,宽慰她的心罢了,她的病,真的是从娘胎里带的也说不定,再开口,她已有些喘不过气了,“这么亲事,作罢吧,找个你喜欢的人,长长久久陪她过日子。”
她伸出手,抓着谭慎衍的衣襟,有的话,好似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她沉吟片刻,缓缓道,“谢谢你。”
起码,她们曾有过欢乐的时光。
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他叠叠重重愈发不真切了,她笑了笑,缓缓松开手,闭上了眼。
谭慎衍抓住她滑落的手,脸色发白,旁边的大夫被他惊慌的神色唬住,噗通声跪了下来,爬上前,战战兢兢伸出手,把宁樱的手从谭慎衍怀里拿出来,但听谭慎衍的声音冷若寒冰道,“她若死了,我要你们全家陪葬。”
谭慎衍从没看过她如此虚弱的模样,哪怕她病重,也多撑着精神,说话时大着嗓门想让自己知道她没事儿,方才那番话,分明是死前遗言了,他抱着宁樱,沙哑道,“什么话我们留着以后说,你不会有事儿的,不会有事的。”
福盛站在营帐外,听着谭慎衍声音趋于哽咽了,心知坏了事儿,他陪着谭慎衍,知道他给宁樱写信时脸上的表情有多温柔,那种温柔,他们都以为终其一生不会出现在谭慎衍脸上,但宁樱出现了,左右了谭慎衍的情绪。
谭慎衍会看些儿女情长的书籍,学着那些纨绔二世祖如何戏弄人,如何讨姑娘欢心,谭慎衍的书房,留出了一小排书架,上边放的全是笙歌旖旎的书籍,谭慎衍为了讨宁樱欢心,私底下费了不少功夫,如果宁樱有个三长两短,福盛不敢想,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掉头就走。
谭慎衍抱着宁樱,以手为梳顺着她的头发,喃喃道,“头发还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上辈子,宁樱病情加重是从掉头发开始的,大把大把掉头发,身形日渐消瘦,咳血已经是后边的事儿了,他坐在床沿,定定望着大夫,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都不肯放过,他怕大夫被人收买了,故意瞒着他。
被一双如利刃的目光盯着,大夫面色僵硬,半晌他缓缓放下手,抬头瞥了眼幽然盯着他的谭慎衍,立即低下头去,支支吾吾道,“操劳多日,困乏疲惫才晕过去了,再有……”
“再有什么?”谭慎衍的声音冷若寒冰,大夫哆嗦了下,双手撑地伏跪道,“小姐肝火旺盛,又气急攻心才导致咳血,醒来后安心静养,饮食清淡,慢慢就好了。”
气急攻心,谭慎衍默念着这四个字,粗糙的指腹滑至她脸颊,她真的气自己和卓娇有往来吗?卓娇和李知府有往来,说查探到李知府和京中大人有勾结,担心自己被灭口才派人给他递信,他这才和卓娇周旋,没想着却把宁樱气出病来,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抚着她瘦了不少的脸颊,又道,“没有其他症状?”
上辈子,老夫人毒害她和黄氏的毒还没有找到,薛墨和薛庆平没有把毒药配出来,薛墨说,那种毒极有可能是祖上流传下来的,而余家,他派人打探过了,没人手里有毒,不是老夫人隐藏得太深就是老夫人背后另有其人,无论如何,宁府,怕会遇到些麻烦事儿了。
宁樱或许不知道,明妃的症状便是中此毒之症,有些年头,已经医治不好了,如今,不过尽量拖延时间罢了。
大夫迟疑的摇了摇头,不敢把话说太死了,“或许下官医术不精,其他确实看不出来了。”
谭慎衍心底松了口气,缓缓放下宁樱,瞥了眼还跪着大夫,“还不下去抓药?跪着能熬出药来是不是?”
大夫一哆嗦,急忙爬起身往后退,没见着身后的桌子,直直撞了下,他咬着牙,顾不得身上的疼,快速退了出去,到门口时正欲喘口大气,里边传来谭慎衍冷厉的吩咐声,“拿治伤口的药膏来。”
大夫大声回了句,掉头,跟背后有鬼追似的往药房走,阴冷的晚上,他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后背的衣衫皆湿了。
营帐外的大树下,两个男子长身玉立,身后稍显矮胖的男子道,“二爷,温副将的死就这么算了?”
被称为二爷的男子面无表情,手里摩挲着一撮头发,沉吟不语,风吹过树梢,树叶随风飘落,他的声音才随之传来,“不只是温副将,李知府也保不住了,好个谭慎衍,当真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韩家与他什么仇?不该把他引来此地的……”
多年领兵打仗,韩愈自认为他才是杀伐果决之人,然而在谭慎衍跟前,却失了胆量,手起刀落就摘了副将的命,此等狠戾,他做不到。树叶落在他肩头,韩愈动了动,吩咐道,“记得把李知府那边抹干净了,他若是个机灵的,帮衬昆州百姓走出困境还能保住自己项上人头,不然的话,只怕活不过今晚了。”
“属下领命。”想起谭慎衍怀里的女子,他心思微动,谁知,韩愈好似看出他的想法,先一步他说道,“那个人你要是动了,谭慎衍能把你祖上三代的坟墓都挖出来,趁早死了这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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