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方才六小姐失手扔了玉佩,你去找回来。”宁樱脖子上有一圈红痕,是挂了东西又扯下留下的,两人冲动时,宁樱朝他砸了个紫色的玉佩,那个玉佩是他给宁樱的,最初,宁樱是想拿着玉佩请门口的人递给他的吧,没想到,发生了后来这些事儿。
福盛领命,顺便说起宁静芸受伤之事,“五小姐的伤是从二楼跳下所致,骨头错位了,大夫说要养些时日,且不知有没有后遗症。”
“捡回条命是她运气好,至于其他,她该谢天谢地了。”谭慎衍目光冷了许多,福盛垂着眼皮,默不吱声,大夫把宁静芸的骨头掰正,疼得宁静芸咒骂起来,他听到些事儿,不知该不该和谭慎衍说。
“还有事儿?”夜里雾气重,好似霏霏小雨轻柔落在头顶,他浑然不在意,视线平平的望着远方。
福盛咬牙,决定和盘托出比较好,他看得出来,谭慎衍是拿宁樱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凶也凶过了,结果还不是反过来自己哄?“五小姐骂宁大少爷见死不救,骂三太太不念母女情分……”
谭慎衍嗤笑了声,完全符合宁静芸的性子,黄氏在其他事情上干脆利落,在宁静芸的事情上却畏手畏脚了,黄氏不会不知宁静芸配不上苟志,却还是把宁静芸嫁来昆州,想到宁静芸骑马,宁樱走路双脚伤得不成样子,他目光陡然一沉。
福盛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听五小姐的意思,三太太让六小姐来昆州,是换亲的意思。”说完,明显感觉谭慎衍目光变了,他愈发低下头,“好似是六小姐中意苟大人,而五小姐自己想入侯府……”
“这种话,我只当没听到过,三太太再糊涂,绝不会起这种心思,宁静芸想进我谭家的门?做粗使丫鬟我都嫌碍眼。”
“主子说的是,奴才下去找玉佩了。”福盛说出来是担心往后有心人在中间挑事,又让谭慎衍和宁樱闹,福昌有句话说对了,没准儿,宁樱进了青岩侯府,他们的日子能轻松些,不苟言笑阴晴不定的世子爷,真的有点恐怖呢。
宁樱穿着谭慎衍的暗纹缎面鞋子站在帘帐内,将福盛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宁静芸以为黄氏要她来是换亲的吗?黄氏心里认为亏欠了宁静芸许多不假,但绝不会牺牲她去成全宁静芸,黄氏的心思她明白,是怕她们过得都不幸福,可能自己当初对苟志和对谭慎衍的评价差别太大,让黄氏产生了误会,她对苟志没有非分之想,只是为他感到遗憾罢了。
想着事儿,察觉帘帐微动,谭慎衍撩起帘帐,定定的望着她,宁樱心如雷鼓,但又存着好奇,“你为什么不肯相信五姐姐的话,说不准……”
“没有说不准的事儿,见异思迁,水性杨花,在蜀州庄子上是要被沉塘的,你生活了十年,多少听说了些事儿,即便你娘真有那个想法,你也不会应的。”谭慎衍语气平静,他相信宁樱,若她真的喜欢苟志,一定会劝着黄氏成全她和苟志,哪有自己的份儿。
宁静芸,不过自以为是罢了。
话完,才注意宁樱穿着他的鞋子,谭慎衍目光暗了暗,训斥的话到嘴边立即转了转,“你脚受了伤,好好在床上躺着,我让福盛找玉佩去了,你给你的东西,不会落入别人手中。”
算起来,那是他送给宁樱的第一份礼物,当时看宁樱将其收了起来,他还落寞了会儿,没成想,她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他想,若他不懂得收敛自己的性子,他们之间又会造成多大的误会?
宁樱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抱了起来,很快,帘帐外传来通禀声,谭慎衍把一张小方桌放在床上,朝外道,“进来吧。”
金桂端着黑色的盘子,看宁樱一张脸红肿不堪,担忧的走上前,不敢打量边上的谭慎衍,她以为谭慎衍是包容的,没想到,今晚却对宁樱动手,心里对谭慎衍的敬重化为乌有,放下盘子,端出里边的碗和筷子,小声道,“是吴妈妈做的面条,您吃一些。”
话完,站在床前,不准备出去了。
宁樱捧着碗,清汤面上有少许葱末,闻着香气扑鼻,地震那会她和宁成昭回客栈没多久,准备让闻妈妈替她捏捏小腿再吃饭,没想到没来得及吃饭却来了地震,她伸手,双手握着筷子,动了动,才发现右手使不上力,手心有几处伤痕,抹了药也看得出原本的伤口,是她气狠了,指甲陷入肉里造成的。
谭慎衍坐在床沿上,有眼力的接过她手里的筷子,“我喂你。”
金桂睁着眼,这才看了谭慎衍一眼,和方才的暴怒,咄咄逼人不同,此时的谭慎衍容色柔和,温文尔雅,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眨眼再看,的确是谭慎衍,那方才对宁樱又凶又推的人是谁?
宁樱不自在,“不用了。”又转头看向金桂,“大哥他们可有吃?”
按捺住心里的疑惑,金桂回宁樱道,“吴妈妈做了有多的,大少爷和五小姐都有吃,大少爷说您腿受了伤,让您好好养着,别担心他们,五小姐的腿掰正了,没事。”
宁樱点了点头,危难之际方能体现出一个人真实的性子,宁成昭能折身回去救宁静芸,冲着这份心思实属难得,若不是宁成昭反应快,说不准从二楼跳下来的就该是她了。
叹了口气,才发现谭慎衍握着筷子,一圈一圈把面条绕在筷子上。
“你不让我喂,你自己拿着吃,我替你弄好。”
宁樱没有拒绝,接过手,慢慢吃了起来,她真的太饿了,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完了。
福盛回来,掀开帘帐往里走了一步,看到屋内的情形又退了出去,玉佩不翼而飞,怕是被有心人捡走了,在场的除了卓娇,没人做得出来,但卓娇不认,他不敢让人上前搜她的身,只有先禀告了谭慎衍再说。
金桂上前收拾碗筷,听谭慎衍对宁樱道,“你好好睡觉,凡事有我,我在外边守着,昆州秦副将去帮忙了,别担心。”
宁樱点了点头,吃了面,浑身暖和许多,缩回被窝,慢慢阖上了眼。
金桂退出去,谭慎衍紧随其后,走之前,不忘熄灭床前灯罩里的烛火,福盛候在外边,如实说了查的结果,谭慎衍冷冷一笑,“她打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她不交出来就搜身,她握有李知府的把柄,眼下却是不需要了。”
谭慎衍自责的同时也怪上卓娇了,卓娇对他的心思他完全没放在心上,卓娇勾搭上李知府,李知府来者不拒,他可不是见人就收的。
福盛明白过来,掉转头就走,走了两步,察觉谭慎衍跟在身后,他不解的转过身,光影下,谭慎衍神色讳莫如深,他想卓娇怕是要遭殃了,果不其然,待谭慎衍到了安置宁府下人的屋里,就听谭慎衍吩咐道,“把卓娇送去钦州李府。”
卓娇看到谭慎衍脸上笑开了花,往前走两步想和谭慎衍撒娇询问宁樱的事儿,两人闹得如此厉害,亲事肯定是不成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她的机会来了,却不想,谭慎衍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浇灭了她的希望。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谭侍郎,你说什么呢,我又没有犯法,把我送去李府做什么?”
心里却在打鼓,不明白谭慎衍意欲何为。
“你偷了樱娘的玉佩,不算犯法吗?”谭慎衍往屋里扫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宁成昭立即挺直了脊背,他心里极为害怕谭慎衍,不敢招惹他,注意到谭慎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脑子里又闪过谭慎衍拔剑,一剑取了那人的项上人头,如此想着,胸口翻涌不已,难受得又想吐了。
好在,谭慎衍很快挪开了目光,宁成昭这才松了口气,若不是谭慎衍在,此刻他已瘫软在椅子上了。
卓娇面色微变,兀自镇定道,“什么玉佩,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要紧,送去李府,李大人很乐意查明真相,顺便,让他也瞧瞧,送两位美人给她的小姐的真面目。”谭慎衍的话不疾不徐,语气轻柔,与宁樱说话时的盛怒截然不同,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卓娇浑身打颤,她搜集李大人贪污的证据是靠着手里的丫鬟来的,她以别人的名义送了两个丫鬟去李府讨李大人欢心,女色在前,李大人什么都往外边说,这次让她听到了些。
李大人如果知道背后是她操纵的,一定不会放过她,卓娇难以置信道,“你不想要我……”
“之前想,现在不想了,来人,把卓小姐送去钦州。”
随着谭慎衍的话落下,走进来两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卓娇心下大惊,“谭侍郎……”卓娇六神无主,慌不择言道,“玉佩是宁樱自己扔了的,我捡起来有什么错,她不要的还不准别人捡了?”
话脱口而出,她便知她落了下乘,乖乖拿出玉佩,眼里泪花闪闪,重复道,“她不要的都不准别人捡吗?”她时刻留意着宁樱的动作,宁樱把玉佩扔向谭慎衍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玉佩一定是谭慎衍送的,否则,宁樱不会紧紧拽在手里。
钦州一地震,她立即让下人驾着马车来军营找谭慎衍,来得早,宁樱她们一出现她就认出来了,只是看宁樱不动,她不急着上前打招呼,后来谭慎衍回来,她是故意让宁樱误会的,让宁樱以为她和谭慎衍有什么,好趁早死了这条心,表姐妹共侍一夫传出去会被人笑话,而且有宁娥和老夫人撑腰,她是不怕宁樱的。
宁樱如她所料误会了她和谭慎衍,两人大打出手,她乐得看戏,捡了宁樱不要的玉佩是另有用途,宁樱千里迢迢来剑庸关找谭慎衍,玉佩多半是两人定情的信物,她拿着玉佩回京,找人偷偷打探,再让宁娥出主意,冲着谭慎衍的贴身信物在她手里,谭慎衍就得对她有个交代。
她把接下里发生的事儿全部想清楚了,没想到,谭慎衍会差人来找玉佩,由此来看,玉佩是两人的定情信物不假了,她当然不愿意拿出来,没想到,没谭慎衍亲自来了。
失神间,但看谭慎衍眉目一挑,下颚微收,虽不像对宁樱那般对她,卓娇知道,谭慎衍不会轻饶她就是了。
果然,谭慎衍说道,“她不要的东西毁了也轮不到你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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