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里面传来段般若的声音,他才跳上马车,握住缰绳。
今日为何来这儿,又为什么什么都不做,仅仅说一两句话便离开?
这些都是侍卫心中不解的事情。
但他没有出声问,只看着前方,沉默驾车。
段般若自然不会去理会侍卫的疑惑,他指尖轻动,在黑沉古朴的药盒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
人,他来见了。
送出这封信的人接下来会如何做?
相比于皇室中其他人对鬼神之事的信奉,段般若自懂事以来便没信过那东西。
他常年被梦魇困扰,有人说是前世因果,更有甚者趁机说是孽债上身,得舍了肉去喂鹰,才能得片刻安宁。
诸如此类,无外乎是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段般若从没有信过,却也找不到别的原因。
若是其余人,此时大概害怕极了。害怕死于梦境造成的心疾之中,也害怕那梦境的纠缠不断,神秘朦胧。
人对于未知的恐慌总是源于自己,越脑补,便越觉得可怕。
在大雨倾盆而下,黑云压天的情况下,一般人都会感到恐慌心悸,四处逃散躲避。而段般若,大概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迎着大雨,颇有兴味地看着聚集于天顶地的黑云。
想要看个透彻。
这便是疯子与常人的不同。
不懂得个什么叫做害怕,只凭借本能行动。并不畏惧生命的消逝,可同时也不喜欢被掌控的感觉。于是面临危险时,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保全自身,而是探清楚这危险从何而来。
像如今这样,即使医术精湛的医者已经告诉他,若是再不解决梦境的事情,便极有可能死于心疾,段般若也不慌不忙无动于衷。
要说有一点不悦,那也只是对无法掌控此事的不悦。
在收到那封信后,他的兴趣瞬间上来了。
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一只脚踏入地狱,一只手拽着绳索。
生与死的矛盾割裂感,令段般若喉咙里溢出愉悦轻笑。
……
鳞京某处宅子中。
洪杰坐在书案前写着东西,有人走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主子,他去了。”
洪杰放下笔,拿了一旁的湿帕子擦手,“两人见面了?”
“见了,却没待多久。”
听到这话,洪杰皱起眉。
他比去岁瘦了很多,清晰下来的轮廓隐隐约约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算了,你先下去。”抬起手,那人便躬身往外退。
室内再次留下洪杰一人。
书案上的字写了一半,但写字的人却再也没了先前心境,无法继续落笔了。
他思考着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算漏了,不然事情怎么会朝着如今这个局面发展下去?
阮觅就算了,怎么柳十令同段般若都与预料中的不一样?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于寂静中时不时发出一点声响。
冷梅香从没有关紧的窗子缝隙里蹿进来,带着一年之初的寒霜气,令人无端生出对以后日子的期待。
又似乎在诉说着,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阻止,蓬勃热烈的生命总是不会屈服的。
洪杰伤脑筋地叹气,不过想到即将到来的乡试,心情再次平复。
不急,一切都会走上正轨的。
……
成平三十九年,二月。
光是阮觅居住的这出华林巷里,这一个月便有三处宅邸人去楼空。
迫于形势辞官回乡的,身陷囹圄不得善终的,血雨腥风,人心惶惶。
朝堂争斗终于摆在明面上,鳞京城中金吾卫带刀巡逻,平日里大街上连行人都少见了。
阮觅也老老实实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尽量不出去。
她只是个凡人,朝堂上的事插不上手,平生志远不过是保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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