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服侍不力,老身竟不知道。”太后走近问,“那今日身体舒适了吗?”
唐平章说:“今日还是身体不适。”
太后愣了下。
唐平章走回到书桌后面,提着衣摆端正坐下。二人隔着中间的走道,远远对视。
那眼神中带着不服输的倔强,一种她从未想过会在唐平章身上看见的东西。
太后抬手,屏退身边所有的宫人。
“陛下是有什么话,想跟老身说?”
唐平章说:“朕……没有。”
太后知道,眼前这个谨小慎微的男人,他要开始反抗自己了。当这位天下至尊决定不再蛰伏,那紧跟着的便是水浪滔天。
这是她亲手曾经洒下的种子,如今已不容许她的存在。
太后走到旁边,搭着扶手坐下。
她早有这样的准备,也并未想过要把持朝政独揽大权,毕竟她已经老了,身边再没有值得叫她疯狂图谋的人。
她的仇恨多年前已经得报,她已经做了世上最尊贵最成功的女人。今后也会如此,直到她死去。
可当她看见当初那个年幼怯懦的少年,长成了一位不再单纯不再弱小的青年,才突然意识到,时间过得真快。
但,现在还不是她要放弃的时候。还远远不是。
他的想法没有错,可是他的方法错了。他还是一个这样冲动的人,怎么能放手让他闯荡呢?
第64章 楚歌
殿中的一老一少就这样目视对峙。
大梁地位最尊贵的两个人,此刻用最生疏的方法,猜测着对方的内心。
他们中总有一个人要先开这个口。唐平章自己有诉求,于是先委婉托出。
事情真正的起因,并不单单是因为府库中的银两,争执也不只是为了钱那么简单。是朝中有一个重要的官职出现了空缺,那个职位影响重大,实权在握,唐平章想亲自指派官员前去任命。
可是朝堂中各派官员都有自己想推举的人选,这样一场利益争夺战中,各方争论不休,唯一的共识就是不认同陛下的提议。
唐平章不想再傀儡似地任命一位自己不能全然相信的官员,既然臣子们都不同意,不肯叫他上场,他干脆连裁判也不愿意做了。
太后闭着眼睛沉思。
唐平章还少有在她面前这样任性的时候。
当一个由自己掌控的人出现了巨大改变时,总是会有些慌张的。会不由自主地想着是否是他身边的人给予了他这种改变。
太后就是如此。
她几乎是看着唐平章长大,不说有感情,起码足够熟悉。现在唐平章执意要求自己任命官员,想要慢慢将权柄握到自己的手上,甚至不惜以上朝来进行要挟。
整件事情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诞。
也是,他没有筹码,只能如此了。看似莽撞无知,但这已是他最有用的手段。因为他不想继续等待。他知道官员与自己,比他更不能容忍这种荒诞。
太后在感到气愤之前,首先冒出的情感是可笑。
是的,是可笑。
像一个幼小的孩子非要穿着大人的衣服一样,显出的是与他表象不符的幼稚作为。
可你还得宠着他,因为大梁皇室能承袭大统的男性血脉,只有他一个了。皇后生下皇子,可还太小,她又已两鬓发白,坚持不了太久。皇帝只有一个唐平章,也只能是一个唐平章。
太后轻笑道:“陛下说的,自然是有道理。”
这是一个没有疑问的答案。
太后好生安慰了唐平章,给了他允诺,一副亲切的模样,让他明日就去上朝。转头离开后,直接跟身边的宫人吩咐了三件事。
一是去查清楚歌的来历。她过往的种种、所有的经历、朋友,以及能查到的一切。
二是以皇后身体不适为由,请她与小皇子到后殿暂住养病。
三是去找了唐平章坚持举荐的那位官员,见了他一面之后,送他离开了。
小小的风波过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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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季深在宫中回来之后,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去跟项信先仔细打听了,才知道前殿的事情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那不是她一个技术工,和叶疏陈一个掉线玩家可以参和的事。
项信先也再三提醒,如今最好是不要妄加评断,言多必失。不得罪陛下,就是得罪权臣。陛下既然没逼着他们站队,他们千万别急着找死。
对于求生欲这种事情,邱季深已经修炼到了满级,不需要项信先几次强调也知道合适的分寸。何况她两遍都不支持,那可能上去表态?
现在初看是唐平章赢了,他终于在一个重要的岗位上安插了一个自己的人,邱季深却觉得不然。
人就是最大的变数啊!人永远不能只像颗棋子一样任你摆布,他会为了利益倒戈,为了利益伪装。当唐平章毫无防备地相信某一个人时候,他就已经要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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