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剩下的点心呢?”安氏先前没说话,此时倒是开口道。
“我瞧着琪儿喜欢,就让人将点心都收起来,想着拿来哄琪儿开心的……”燕姨娘脸色白了白,她说的都是真话,可在旁人看来,却将线索都指向了月姨娘。燕姨娘倒没有怀疑月姨娘下黑手,她虽养了个儿子,可司琪嫡长都不占,便是害了司琪,对月姨娘也没有好处,可别人难免觉得,她担心月姨娘分了自己和司琪的宠爱,陷害月姨娘。
“将点心取来!”司老夫人微微沉了脸色道。
小丫头连忙将点心取来,司老夫人看向陈大夫,道:“劳烦陈大夫看看,这点心可有什么不妥?”
陈大夫抬手捏起一块点心,细细嗅了嗅,又在口中尝了尝,脸色有些难看,道:“老夫人,这点心是哪里买来的?”
陶梦阮看了一眼点心外面的包纸,有些眼熟,司连瑾凑到陶梦阮身侧,低声提醒道:“我刚刚买回来的那个!”
陶梦阮有些,细看时,果然油纸上面印了安记的图样,想来是那家店铺的名字。陶梦阮以前没听过这家店,司连瑾说是新开的,但开在花月坊旁边,想来不仅财力,便是背景也是不差的,只是不知是点心本身有问题,还是后来让人动了手脚,毕竟送到司琪手里之前还经过了好几道手。
司老夫人也皱起眉头,向身边的刘嬷嬷道:“去吧月姨娘叫来!”
刘嬷嬷应了一声,还没走出门,一个绿衣丫头就脸色苍白的走进来,跪下道:“求老夫人、夫人、世子、大奶奶做主,我家姨娘没了!”
“什么!”便是司老夫人都惊得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下,安氏更是脱口而出,陶梦阮微微张着口,看向司连瑾,想到屋里那包点心,她没来得及打开,也不清楚点心里面有没有问题。
“怎么回事?怎么就没了?下午不是还到这里来了吗?”司老夫人毕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听说月姨娘没了,震惊了片刻,便回过神来,沉着脸问道。由不得她不多想,司琪刚刚吃坏了东西,人还在躺着,送点心来的又是月姨娘,还没来得及找她问话,人又没了,难不成还是畏罪自杀什么的?
“姨娘自有了身孕之后,胃口就不大好,早晨的时候,姨娘的弟弟给姨娘送了些点心来,难得点心香甜细腻,所以姨娘多吃了些。后来想起昨日燕姨娘说到四公子这两天也胃口不好,想着那点心香甜,或许四公子也会喜欢,就带了点心过来。没想到姨娘回去之后不久,就突然腹痛如绞,让奴婢去请大夫,却得知陈大夫被请到这边来了,奴婢只得求夫人到外头请大夫……”
“是有这事,我得了消息就叫人去请汇安堂的大夫过来,难道还没有到吗?”安氏听那丫头的话有些恼意,什么意思,说她故意延误月姨娘的病情?还是说她陷害月姨娘?
绿衣丫头身子抖了抖,连忙道:“不、不是,大夫已经到了,只是一来一去耽误了时间,姨娘、姨娘她还是去了,奴婢、奴婢亲眼看着姨娘挣扎着去了,她、她死不瞑目啊!求老夫人还有夫人为姨娘做主,大夫说,若非耽搁得太久,哪怕小主子保不住,至少姨娘可以活下来的……姨娘最近胃口不好,除了今日送来的点心,就只在燕姨娘这里吃了些点心,没想到、没想到就这么去了……”
绿衣丫头的话很明显,就是说月姨娘是吃了这边的东西才会突然腹痛,到最后香消玉殒,而司琪也是吃坏了东西,但他吃了月姨娘送来的东西不假,这自己院子里的东西也不可能一点都没吃,许多人的目光便都转向燕姨娘。燕姨娘气得脸色都白了,明明是月姨娘送来的点心,害得司琪如今还白着脸躺着,可就因为月姨娘人死了,所有人都将怀疑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甚至连带着鄙夷和谴责,恐怕在别人看来,她为了害死月姨娘和孩子,不惜将自己亲儿子都利用。
司老夫人只觉得额头一跳一跳的疼,她早年战场都上过,但内宅里面的斗智斗勇,她是真的不擅长,尤其是现在大家的目光偏向一边的情况下,她本能的觉得不是如此,燕姨娘担心焦急的模样不像作假,可偏偏月姨娘死了。这个时候,司老夫人其实最想将亲儿子打一顿,要不是那混账折腾出那么多小妾孩子,能有那么多麻烦?
没人理解司老夫人心中将靖国公大人打一顿的冲动,司老夫人不说话,连安氏都不敢随便开口,那绿衣丫头还想喊一喊,司老夫人将拐杖往地上一剁,闷闷的一声响,吓得小丫头也不敢再开口。
司老夫人理了理思绪,道:“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安氏,这事就交给你去调查了,今天月姨娘和四郎碰过的东西,接触过东西的人,包括月姨娘那个娘家的弟弟,一个一个都不能落下!”
“是!”安氏一听司老夫人的安排,就知道司老夫人在这事上面上心了,半点不敢怠慢。她平日里对司连瑾以及司蒙没个好脸色,但对司老夫人,安氏是半点不敢敷衍的,当年她刚进门时,司连瑾被太后接到宫里去了,她提出将司蒙抱去屋里养着时,司老夫人一对榔头砸在她面前,自那以后,半点不敢再提将哪个庶子女抱到屋里的话。如今虽然已经是她掌着中馈的权利,可到了司老夫人面前,还是下意识的老实低头,不敢有半点违逆。
司老夫人按了按额头,决定等靖国公回来,先将儿子骂一顿再说,便向其他人摆摆手,道:“都散了吧!燕姨娘就好好照顾四郎,别到处走动了。”这就是变相禁了足,但燕姨娘还是松了一口气,司老夫人命人细查,至少没有直接定了她的罪,只要安氏没有故意弄死她的心,她就不怕人查。而安氏对府上的妾室虽然喜欢不起来,但是相对于年轻漂亮的通房,她们这些年纪不小的妾室自然没有多少威胁,想来也不至于置她于死地。
陶梦阮回到熙园还皱着眉头,司连瑾也在想事情,只是拉着陶梦阮的手一直没松开。
陶梦阮一进门就叫雨水将之前收起来的点心拿出来。陈大夫查过了点心,虽没有说有毒,但那点心明显有问题,只是月姨娘死了,陈大夫又去了那头,还没来得及细说。当时在场的人,大多偏向于燕姨娘想要加害月姨娘,否则,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在那时司琪病了,大夫被叫走,以至于月姨娘救治不及时。
然而,陶梦阮跟司老夫人一样,并不觉得事实如此。首先,燕姨娘没有那动机,虽然司琪如今是最受宠的孙儿,可嫡长都不占,得宠也不过吃用好些。其次,对于燕姨娘来说,被分去宠爱的可能性,比起失去以后的依靠的可能性来说,只要不笨都知道怎么选择,便是担心月姨娘和即将出生的孩子带来威胁,也不可能拿司琪冒险。相对而言,陶梦阮本身,更偏向那点心本身有问题。
“阮儿,你是说点心有问题?”司连瑾见陶梦阮的举动,微微皱眉,他最开始有这种想法,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那安记点心铺子虽然才开,但地方好,上门买东西的人也不少,若是点心真的有问题,后果他们承担的起来吗?何况,即便今天才开业,吃了的人也不少,若有问题,哪能他回来时还热热闹闹的开门做生意?
陶梦阮也觉得应该没有人傻到这种程度,但还是要确认一下,道:“我确认一下才好,总不过那么一道工序,以后要买他们家点心也能放心。”
☆、第八章 夜归
司连瑾想想也觉得有理,在陶梦阮旁边坐下来,等着看结果。
雨水将点心取了来,打开纸包,将两块粉白的点心放到陶梦阮面前。陶梦阮凑近嗅了嗅,没有什么问题,闻着味道香甜,又没有发腻的感觉,看来这家点心确实做得不错。小小的掰了一块,陶梦阮送到口中尝了一口,司连瑾有些紧张,见陶梦阮还要再咬一口的样子,连忙道:“还是我来尝吧……”
陶梦阮一笑,道:“你又不懂得药理,这些全吃下去都尝不出问题来!”
“……”司连瑾拧起眉头,心想着早知道当初就去学医了。
陶梦阮只尝了两口,就放下了点心,司连瑾道:“怎么样?果真有问题?有人下毒?”
“没有下毒,不过这点心确实有问题,应该是材料有问题。”陶梦阮叫人将点心收起来,“单单尝点心,我也尝不出来是是什么材料上的问题,但到了明天,只怕这事就要闹起来了。”那个地段出入的大多是富贵人家,吃点心的大多是女人和孩子,内院当中的女人和孩子身子比不得寻常人康健,吃了多少要出问题。然而,大户人家的孩子多娇贵啊,哪怕只是个头疼脑热,也要闹得厉害,何况吃点心吃出了问题,那点心铺子是别想开下去了。
“那为什么四弟和月姨娘闹得这么严重?”司连瑾有些不明白,按照那两人的情况,若都是如此,这时应当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
“人的体质不同,就像你我,便是将这一包都吃下去,也没有多大影响。但月姨娘有孕,四弟年纪小,尤其是两人都是胃口不好,这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反应自然是大了些。”陶梦阮简单地解释,“对了,你说那家点心铺子叫安记,是不是跟夫人娘家有关?”
司连瑾买个点心,当然不至于跑去将人家家世背景都查上一回,然而,想到陶梦阮险些将点心吃下去了,而陶梦阮若是喜欢,他以后恐怕还会时不时买一些,便是陶梦阮身体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司连瑾便冒起一层火气。原本没打算插手这件事,等人家闹起来了自有官府处理,此时却有些坐不住了,道:“我派人去查一查。”
“哎——”陶梦阮想说用了膳再走,可司连瑾风一般走了,陶梦阮只得自己坐下,叫人摆饭。司琪已经没事了,月姨娘也已经没救了,司连瑾拯救更多消费者去了,她还是安心吃饭睡了吧!
司连瑾回来时已经是深夜。本来查这么一点事,用不着司连瑾亲自去跑,但想到他亲手将点心送到陶梦阮手里,哪怕陶梦阮最后没有吃,也不能让他释怀。
三月里的天气还有些凉意,司连瑾解了外衣,坐在放了茶炉的耳房里,等身子暖和些再进去,却听得“吱呀”一声,陶梦阮披了件袍子从里面出来。眼睛微微眯着,手笼在袖子里,声音也软绵绵的,“炉子上有粥,你先吃点暖暖身子。”
司连瑾见陶梦阮差点一下子磕在门槛上,连忙拉着她坐下,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陶梦阮不大清醒,往司连瑾肩上蹭了蹭,道:“我睡了啊,这都睡醒一觉了,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事实上是司连瑾不在,陶梦阮睡得浅,听到外面有声音就爬起来了。只是毕竟时间晚了,陶梦阮睡得浅,依然瞌睡得很,迷迷糊糊的就出来了,还锲而不舍的指了指炉子上的小煲,“我特意叫雨水炖的,熬的浓浓的,你快喝一碗。”
司连瑾见陶梦阮迷迷糊糊的还要去碰那烧得热乎乎的小煲,吓得连忙将陶梦阮拉回来,按在旁边的椅子上,道:“你坐着,我自己来!”生怕陶梦阮不依,连忙拿了碗和勺子,揭开盖子盛了一碗出来。
陶梦阮本是想着,司连瑾忙了一回回来,能吃个宵夜,也能暖暖身子。却没想到司连瑾心里懊悔,忙了一晚上什么都没吃,端着热乎乎的粥,心里暖融融的。自小祖母和姑祖母都疼他,好东西都紧着他,他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最好的,但祖母和姑祖母都不是那细心的人,他自打得了皇帝亲眼,亲自培养他之后,深夜归来的时候不少,却从没有人替他送一碗热汤。
陶梦阮见司连瑾不动,凑过去将他吹凉了的一口粥喝下,温热的粥入口,陶梦阮清醒了些,看向司连瑾,道:“虽然不如我熬的可口,但今日我也是心累,你就将就着吃些吧,明日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司连瑾哪里会嫌弃这个,就着陶梦阮吃过的勺子,吃了两口,觉得味道也还可以,又给陶梦阮塞了一口。
陶梦阮睡了一觉,这会儿虽然不饿,但司连瑾送过来,她就吃了,一碗粥她自己吃下去的就有三分之一。看司连瑾动手再盛了一碗,不由皱眉道:“你是不是没有用晚膳?就算是有事情要忙,也不能不吃东西啊!”
司连瑾笑笑,道:“那时一忙,就给忘了,后来想起来时,也没有东西吃了,好在娘子疼我,给我留了粥。”
陶梦阮看司连瑾舀了一勺粥要喂她吃,摇了摇头没有动,她只是准备的宵夜,本来就不多,司连瑾盛了两碗,小煲里面已经没剩下多少了。虽然夜里吃东西不好,尤其是不该多吃,可司连瑾晚饭都没有吃,还是让他多吃些好了,何况两碗粥对男子来说其实一点都不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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