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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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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你在做什么?”花城在屋里坐了好一阵儿也不见花月回去,这才出来找,本来没注意到这里,听到声音才好奇地走过来,哪知道……

花月宛如找到了救星,手下一使力将陆良推开,跑到大哥身边紧抓着他的袖子,整个人瑟瑟发抖。

陆良低头看着手上很快散去的温度,将脸上的表情全部敛去,像个没事人一般双臂环抱,淡淡地说:“花月,我把话撂在这里,我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只认你这个人认你当初要嫁我的话,你最好早些和刘洪涛说清楚,别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花城看着眼前这地痞无赖似的陆良心里就来气,将妹妹护在身后,沉声痛骂:“陆良,你别逮着我妹子好欺负就来吓她。男婚女嫁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你们有亲事光靠着你的两片嘴谁信?我家妹子是什么人我最清楚,她怎么会和你这样的混缠在一起?你要是打心里想待我妹子好,就不要这般逼她。”

逼她?陆良只知道若是不逼花月,她必定会将他丢在一边这辈子都不会想起他,他就是一根筋认死理的,这辈子没打算换过人,他们不给,那他就别怪他用抢的。陆良眉眼深深紧紧地盯着缩在花城身后的花月,凉凉的说:“媒妁之言吗?成,只要月儿想要我什么都给得起。”

便是花城对陆良这般自信的表情给晃了眼,看着他走远,这才转身问花月:“你怎么这等节骨眼儿上跑出来见他?亏得没人看见,要是被那些大嘴巴给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了?我早就说了,他就跟头狼一样,被他盯上就别想让他撒手。你也别多想,这几天就在家里待着,躲不掉,就和爹娘明说罢,让他们给你做主。”

花月抬起手背捂着被陆良亲过的唇,口里还有一股血腥味,叹了口气,暗想也只能如此了。转身往院子里走,她皱着眉说:“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就过来,总得收拾收拾才好见人。”

她快步进了厨房舀了水漱口,来回几遍都没能将那种味道冲走,攒着眉照着镜子幸好自己的眼睛没有红肿,又往脸上扑了些粉看起来好些了这才往爹娘屋里去。她觉得自己挺好笑,明明怕陆良缠着不放更怕他做些什么过分的事,而现在她又能顶着这张平静的脸去见另一个男人,她在自己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你没有任何对不起陆良的地方,便是有也是他找错了人,你想过安稳小日子的心并没有错。

她掀了帘子进去视线正好与刘洪涛的目光相撞,他慌得低下头,继而又抬头红着面颊看她,花月的心情顿时好了些,这人怎么这般容易羞?冲他笑了笑,她转头看向爹娘见他们脸上都挂着笑,想来刘洪涛该是入了两口子的眼,话里话外都带着家人间的亲和,见她进来笑着招招手示意她坐过去:“让她们两先聊着,咱们出去说话去。”

蔡氏这么一张罗满屋子的人都跟着出去了,只留两人有些尴尬地坐在一处。沉默了好一阵,花月抬眼看他,只见他正偷偷看自己,轻笑一声道:“我爹娘同你说什么了?”这多得益于前世不停歇的相亲,便是一开始尴尬羞涩不知该说什么如今也能挑拣着说几句了。

刘洪涛以前也远远的见过她几回,从没想过这般漂亮的女子会与自己做夫妻,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念过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如今却跟做梦似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心里正是一阵暗喜,听到问话,赶紧回道:“也没问什么,只是问我可还有心思继续考功名,我自然有心思的。以往只是想着要摆脱穷苦日子,如今……想能与你个富贵荣华才好,以往不敢想,却也觉得你是担得起好日子的。”

花月见他说话诚恳,虽说面皮薄了些到现在还红霞未退,抿着唇不开口,心里一阵叹。他眼睛里的光与陆良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也只是他不会像陆良那般凶神恶煞的逼自己,不管怎样,她的心却是偏向刘洪涛多些的,有上进心,温文尔雅,跟他说话莫名的觉得放松,这样就好了。

陆良的脊背挺得笔直,宽袖下的两只手攥得紧紧的,他只觉得体内有一道压制不住的力量就要喷涌而出,她只当自己逼迫她,却从没有想过她有多对不住自己。他在村子里的老槐树下看到气喘吁吁地翠莲,她见他这般盛怒的模样便知道他没有讨了好,心里有几分开怀,却不能在脸上显露出来,关心地问:“陆大娘说你去花家了,她腿脚不便让我来喊你回去。这可是落了没脸回来?”

陆良勾起唇笑得邪魅又凶狠:“脸面算什么东西?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也想和我争?也不怕累折了腰。”

翠莲犹是认识他多年见他此时的模样也有几分惧意,赶忙开口道:“你可别胡闹,他是个秀才,便是县太爷面前也是有身份的,你浑身除了一副拳头哪能敌得过?陆大娘身子不好,你就别让她为你担惊受怕了。”

翠莲的话音才落只见他一个凌厉如刀的眼神甩过来,吓得她匆忙噤声,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怒意十足的模样,以往便是别人惹了他他也不过是一派云淡风轻,花月真是害他不浅,便是招他恨她也要说:“花月明摆着就是冲着做官太太去的,以往她的心就大,不是个本分的,陆大娘也不同意你们,你又何苦惹得她难过?你醒醒神罢,天下的女子多了去,你又何必非得花月呢?”

陆良低低地笑起来,收敛了脾气:“我的事我向来有分寸,不需要你来指点,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罢。往后不要再来我家,我答应孙哥的事已经办妥,你也该给自己做打算了。”

翠莲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登时红了眼眶:“你把从花月那里受的气发到我身上,我不过是关心你,怕你受了委屈才眼巴巴地跑过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陆良,我待你的心意你不明白吗?她花月有什么好,就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从身边经过的人见翠莲神色激动的说着什么皆是好奇不已,陆良和寡妇翠莲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人们都只是道听途说,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撞见,只是吃不消陆良那个煞神投来的目光,只得悻悻地离开,私底下将陆良和翠莲的事传得越发离谱。

花家招待着王媒婆和刘洪涛用过午饭,将他们送走,蔡氏才看向花月,笑道:“可能看中?嫁人就要嫁这种实在人,模样生得俊俏的最是乱七八糟事情多的,远的不说就说那陆良,光瞧模样是个人人待见的好小子,小时候生得更是乖巧,可你看他不学好,偏偏要和那谁搅和在一起。今儿是这个,赶明儿就有车的看中他相貌的女人贴上来,这样的人怎么和她过日子?光生一肚子穷气了。男人生得丑一些无妨,他会稀罕你把你当宝贝疙瘩一样的疼。当初我还嫌你哥皮猴一样难管,现今瞧着还是挺合为娘心思的,谁能嫁来咱们家可是她的福气,你的事忙完就该轮着他了。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明白了没有?要是中意我这就去和王媒婆说了,两家商量日子吧。”

花月忍不住看了眼大哥,见他老神定定地坐在那里,轻声回道:“女儿听娘的就是。”

第九章

陆大娘将空地上的豆子翻了翻好让下面的也能晒晒太阳,直起身子眼睛不停地往外张望,陆良的脾气最像他爹认准了的路怎么拉都拉不回来,一大早任凭自个儿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如今离家半个时辰该是不要闯祸才好。

她年轻的时候为了三口子活命累伤了身子,如今不过稍稍干了点重活便浑身疼痛,正捶着腰舒缓筋骨,却见翠莲和陆良一前一后的往回走,翠莲不停地抹眼泪,走近了才见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看了眼儿子,拉着翠莲问:“这是怎得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哭上了?”

翠莲摇摇头,哽咽着说:“大娘,我没事我来拿篮子,我先回了。”说完就匆匆离开了,她在他陆良眼前面子里子全不要了,却没想到落得个这般丢人的境地,她还有什么脸再来。以前她怎么没发觉陆良是个没心肝的人?这几年时常与他相见,便是她这种固执的人都变了心,他却轻而易举地说出两不相干的话来。她虽说是成过亲的,可也有一颗玲珑女儿心,何至于让他这般糟蹋?

陆大娘看着一脸凉薄的儿子,痛骂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翠莲,可也得与她好好说,女人家舍了脸面顾着你你可知道有多难?如今这般做实在是过分了。花家丫头……不乐意罢?你这一头犟牛可死心了?”

陆良看着一脸担忧的娘笑起来,轻声说道:“我为什么要死心?娘,往后你别管翠莲的事,她这样的脾气不说狠了不会罢休。”

陆大娘白了他一眼,叹气道:“你这般说她,你何尝又不是这样的人?阿良,咱们陆家虽说失了以前的体面,却从没做过这等强迫人的事,天下间好女子多了去,你又何必拴死在花家丫头身上?做这种讨人嫌的事有什么好?”

陆良绕过陆大娘,将豆杆挪到另一边空地上用连枷过第二遍,噼噼啪啪地炸裂声传来,他用力握着柄端骨节泛白,青筋暴起,像是将全部的委屈和怒气都积聚在其中,一下一下激起阵阵浮尘。

陆大娘扶着腰回屋里去了,她这两个儿子一个软弱如泥,一个坚硬如铁。她知道这个孩子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所以不愿意说惹他不痛快的话,有些事情他以为瞒得好,却挡不住长舌妇人专门在院子外面说闲话,她又不是糊涂的老婆子,顺着零星半点她便猜到了大概,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她倒不是认同儿子做得那些事,她只是知道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他就像一把张开的弓崩得很直,一小心就可能断弦,她情愿陪儿子一起做恶人也不想失去他。这一辈子她已经与老大生疏了,老二最懂事,她更加不能为了别人口中的过错而丢下他,细细说来,陆良的小心眼大抵是随了她的。

陆良抬眼看着娘苍老的背影进了屋子,这才停下手揉了揉鼻子,不是他不听而是他知道自己放不下。豆杆用连枷打两遍差不多了,他的力气大,每一下都打得实在没有遗漏,他将豆杆分开堆放,一部分留着生火用,一部分存起来给猪当冬天的口粮,这两天还得加紧功夫割猪草,冬天很快就到了,今年他打算早些卖,更加不能让猪掉了膘,不然去了北疆家里的事只能靠娘操心……他突然忍不住笑起来,也不知道那会儿花月这丫头能不能死心踏地的跟着自己。

陆良忙着用木棍敲打晒干的豆角,听到外面有人喊他,抬眼看过去随即低下头,待人走近了才开口:“怎么着?给你姐姐报仇来了?”

来人生得膀大腰圆,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不见半根头发丝,站在人身边像座会动的山把光全给挡了,听陆良这么说赶紧说好话,腮帮子上的肉一鼓一鼓:“哥说的是什么话,我姐那心思就是自己瞎捉摸,我和你一条心。不是说要成亲了吗?怎么变了味了?我听说要和刘家的书呆子成事了?”

陆良没理他,没一会儿功夫手上的棍子被他抢了去,嬉皮笑脸地说:“我来就是,我听我姐说你要把人给抓回来?把小嫂子给吓了一通?哥,我真服你,哄媳妇可不是你这样的。但凡有点脾气的姑娘,你越逼她越是和你对着干。小嫂子家里人疼得紧,那脾气自是刁钻,你这么折腾下去,讨不了好不说,把人吓坏可就得不偿失了。你得靠哄,拿着姑娘家稀罕的东西哄。”

陆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当初不就是这么过来的?我什么时候没让着她,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她,我娘连见都没见的东西,可她偏生是个没良心……”

大尧摸了一把光头,半点不客气:“你觉得是好东西,人家小嫂子未必能看得上,你得送合人家心思的才成。有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她不要你强塞给他,这事多来几回她就不好给你甩脸子了。”

陆良嘴上不懈心里却是记着了,他也不想和花月闹成仇人一样,将来几十年的日子要过,靠着就是这点情意,生疏了便是在一起了也有这样那样的事,日子过得不顺遂平白无故地成了痴男怨女,白白费掉了当初的情意绵长。其中道理他都明白,可若他放手却是半点都不能,便是她这辈子恨死自己也要缠着她生死在一起。

“哥,去县城里做什么去了?县令怎么抓了你两天就把你放回来了?”

陆良在树下席地而坐,看着一地金黄悠悠地说:“再过两个月我要去趟北疆,接了程家的活,这一来一回也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回来。”

大尧顿时来了精神,走到他身边挨着坐下:“哥,带我一块去罢?我力气大,路上遇上个什么事也好搭把手。”

陆良摇头道:“你姐就你这么个弟弟,我不能把你往性命堪忧的地方带,家里的活忙完了?”

大尧皱着眉头不情愿地说:“忙完了,我姐是个急性子,一刻也不能等,要不然哪有功夫往你这里跑。哥,说句你不乐意听的话,要是你和小嫂子……不成了,你就想想我姐,她人挺好的,一心一意的对你,又是能勤俭持家的……啊,你干嘛打我?”

陆良沉声训斥:“我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挂羊头卖狗肉,临了还是当说客了,滚回去,不然我还打。”

大尧与他可是不打不相识,自己这么大的块头还是栽在他手里,被揍得鼻青脸肿,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是受了挫,听他还要打,赶忙跳起来跑远:“哥,你好好想想,我姐待你心诚,你受不了委屈的。”生怕陆良追过来打他,匆匆忙忙跑远了。

陆良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攒着眉回屋里去,陆大娘嘴上不同意他与花月来往,手上的活却没停,照旧忙着给他缝衣裳,听到他进来,沉声道:“你去将王媒婆请来,我让她帮你相看合适的人家。阿良,我旁的事能依你,唯独你的亲事不成,我不想你因为去搅和花家的好事而让人戳脊梁骨。娘也不想做那硬气人了,不求儿媳样貌家世,只愿她能一心一意地照顾你就成,你年纪也不小心了,娘也盼着能早点抱上孙子。听话,花月比你小太多岁,你们说不到一块。”

陆良从一块砖后面将那五十两银票拿出来,叹了口气说:“娘,你是不是看轻自己,觉得我们配不上花家?我陆良除了脾气暴躁哪点比不过别人?既然娘已经知晓我在外面做的事,我今儿便说开了,村里人因为我带人打断姚大山的腿骂我,我不在乎,拿人钱财与人办成事本就是天经地义,便是里正也没由头指责我半句。我一没偷二没抢,赚的都是凭本事的钱,他们有什么资格戳我的脊梁骨?也不过是在暗地里偷偷编排我两句,谁敢到我跟前来说?十五岁那年我打把刘大锤打的去了半条命,也没见他们敢上咱家来讨个公道,挡我的路,别想我能轻饶了他们。”

陆大娘指着眼前这个陌生无比的儿子气得呼吸不稳:“你这混账东西,当初受了委屈怎么不和我说?娘不能替你出这个头?要是真闹出了人命可怎么好?我原以为你最让我省心,不想竟是瞧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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