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现今你已出落的这般大了。」他唇角噙笑,半垂下的眼皮盖住了眸子里翻滚的思绪,他的手轻抚上那十六七岁少年人的脸庞,又继续说道,「你长大了,身子骨也是柳树抽条一般变得这样高。」
他抬眼看了看,随后脚步微动,似有些苦恼纠缠。男人眉头蹙起,朝低头跪坐在一旁的那人瞥去一眼。那具躯体仍然年轻,且有少年人的朝气,那是她一身沉沉死气都压不下的东西。
然而跪坐在那的人只是规规矩矩地垂下眼皮,两只手掌放在膝盖上稳稳坐着。
他若有所思地拉长从鼻尖哼出的尾音,忽的想起十年前给他送来这东西的人,他心道那人实在胆大无比,明知他厌恶旁人近身又觉男女之事污秽肮脏,却还是给他送来了这孩子。
他唏嘘,觉着那人也是实打实的幸运——竟误打误撞地给他这位童蛋子开了荤,破了身。欲念这事玄乎的很,往常并非没有人给他塞过孩童入帐中,却都只是被打杀了后将凉透的尸身送回去。有时兴头上来,他便把孩童的尸体丢在一间房内,不吃不喝地看。
看他们身子发烂,看里边钻出白虫,又闻得臭味萦绕鼻尖,他每每感慨,若是那尸体腐臭发烂时,那样子再美些该多好。看娇嫩白肌发紫发黑,又肿胀,流出浓水与油,这引动不了他多大的乐趣。反倒是那骨上皮肉被蝇虫啃食,将包裹住的白露出那会才真正是让人沉醉。
等到剩下骨头,那才算得上死了。然那些因皮肉腐败露出的骨头却也算不得真正的好,盖因上边还是会沾染些黑黄色,把骨头那漂亮的森白给蒙上一层灰。
他从往事抽身回来,又用那双始终浸润着温润笑意的眼睛看着脊背笔直,垂头观地的人。他对她有些复杂,但不是不舍,若是想要杀她,他心中也不会浮出一丝愧疚犹豫。他对这引动自己欲望的孩子,既怀有没泯灭的情欲,又对她拔高的身形感到厌恶。毕竟十年前使得自己心头火起,口干舌燥的是尚小一些的她,这与现在长开了身体的她是不同的。
他似乎决定了什么,走到她身前弯下腰去。他身体的阴影能将她完全笼罩其中,她实则比别的小娘子瘦弱许多,骨架也更小一些,这都是常年的折磨而导致的。但他却不管这些,毕竟与幼时相较,她算得上「长大了」。
他好似怜爱一般用细长的手指抵到她的喉咙处,轻笑几声。
那低沉谙哑的笑声滚进她耳中时就变了个味道,是链子贴在脖颈的冰凉,伤处滚落血珠的滚烫,以及身后被侵入的恶心。
她想着当身子骨长大长开的时候,男人一定会杀了自己。那是好事,她每每想到这就觉得快活。死了多好啊,等她不再能从这身体感知东西时,她又想到,就算男人把她丢给许多人侮辱都不再关自己的事了。到那时候她已经死了,已经从全是泥水的日子的挣脱开了。
但她却不将自己的快活摆到明面上来,她与男人相处有了十年之久,自是清楚他的劣性。于是摆弄出与平日一般的表情来,免得被他捉住了端倪,又是一场折磨。
他盯着坐着的人看,指尖在喉口处转了两圈后便收回掌心,「我却是舍不得你,你定也不想死去。」
他笑眯眯地开口说。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成了一把匕首,直直刺进她心口里头。但她仍然闭紧了嘴,只是唇线被抿得更细了些。她觉得四肢百骸都开始泛起冷意,却又不是那般狂暴,而是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刺冷。
也怪不得她会如此,她在往后的生活里想到了死,或者被羞辱一通后死去,又或者像那些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童般腐烂,最后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骨头。
无论先前有哪种想法,她怎么都没有料到男人会动了慈悲心,不想让她死。
她怕得狠,却不敢在这里表露出一分一毫。若是他知晓了自己是怎么怀揣快意向死,那她一定死不成了。与男人过了许多年,她了解他。
男人见她不说话,眉头轻挑,又笑道:「早些年打杀了那么多东西,如今我倒是给你活下去,也好积些功德。」
他又说:「你若是不想死,便用两手两腿来换。你腿脚被我砍去后,就不会似现在这么大了。」她闻言,置于膝上的手忽的收紧,死死抓着腿上的衫布,然后男人又继续笑着开口,「你可以活,我也不会腻味。」
她紧闭的眉目微微抖了两下,唇色也开始发白。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男人将她关在这一方院子里许多许多年了,她被迫着为他纾解欲望许多年了。
她的心突突地跳起。
干脆把他给杀了,她的手心渗出一些汗,她六岁那年便被一个男人带到这里,穿过前头的青石路,被小厮引进了这间屋子里。彼时她还为出了窘境感到一些欣喜,她想着给这家的主人当个仆从,等有了机会便去博更好的前程——总归不会再比蜗居在那都是屎尿的地方更糟心了。
......
她被领到这方院子时尚且年幼,因常年待在昏黑潮湿的窄房中,且饭食也是每日堪堪饱腹,瞧起来瘦瘦小小,浑身都透着病态的白色。又因身体有些毛病,比起同样待在屋子的人,她又更小一些。
那人手里握着拴在孩童脖颈上的麻绳将她领进一间屋子,她身上难得有一身好衣裳穿,牵着她的人是要来送礼,必然不会让她蓬头垢面地见人。她低头,眼珠子却不安分地悄悄往屋子四处打量起来。
牵着她的人去看她时正巧撞上孩童瞟着四周的档上,于是他猛地一下拉紧手里的麻绳,那孩童便被噎得惊了一声。然后那男人弯下身子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不等她吃痛便低声骂道:「乱瞧什么?知晓自己的身份,大人还未拍板收下你便端起作态来了?你也就是那屎尿臭处里爬出来的鼠蚁,别做不该做的事,若是惹火了贵人,须得把你那眼珠子给扣出来!」
她脸上火燎一般疼,常年不得滋润的瘦弱身躯被男人不留余力的一掌给打得耳中嗡鸣,眼前发黑。她的喉咙也烧辣的厉害,却不敢再咳出来。
她脑内混混沌沌地想,许是先前被砸昏了头,却记不起来被收下后也还是仆人的贱命一条。
这般富贵的人家里,又何曾缺了婢子小厮?她凭什么被收下?
如今孩童仍不清楚被送来是做些什么的,她尚且还不知道自己若是被这贵人收下,便是塞入床帐中。
富贵人的嗜好让常人难以捉摸,位高权重者有嗜养孩童供泄欲的,他们爱娇小孩童只堪堪一个,身子往下一罩就能将人团个满怀。又爱他们细小身骨,按压于身下是满是掌握在手中的快意。
她低头看着地,在几乎要打瞌睡时脖子上的麻绳被拉起,孩童一时不防,竟被拖着往前了好些距离。她眼角泛红,几乎要被勒得喘不上气。
牵着麻绳另一头的人恭恭敬敬给缓步进来的人作了个揖,然后眉眼弯起,谄媚道:「郎君真是生的风流,这气度却是我们万万不敢犯的!」他又恭维了那人许多好话,等看到那人轻掀眼皮,嘴角含笑后就大着胆子接着说,「郎君,这是我们家老爷孝敬您的......」
说着他就狠狠扯过麻绳,将孩童一下撂倒在地上,额角撞出声响,他喝到:「不识好歹的破烂货!还不快快来见过郎君?!」
她被勒得脸上泛起猪肝色,等绳子的力道松了些后就跪在地上猛咳起来。她咳的眼眶泛出眼泪,稚嫩的嗓音也染上哑意。
她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然而先前被警告过便乖觉地把头又放低了些,恨不得让自己整个身体蜷起来。她脸上还是疼的,此刻也没有什么心情再去惹火人。
坐在上方被称作郎君的男人此看着跪趴在地上的孩童。孩童穿着一身洗得干净的粗布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皆呈没有丝毫血气的惨白,脚踝干瘦的几乎是皮贴骨,让后脚跟的筋能被看得清楚。
他辨别不出那孩童是男童或是女童,于是男人眯起眼睛,墨色的眼瞳霎时泛起一股瘆人的气味来。他用指骨轻扣木桌,让这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都颤了颤。来送礼巴结的那人背后渗出了冷汗,他实在是捉摸不透贵人的态度,且那男人恶名在外。
街坊中都传那男人狠厉至极,说是往常给他送的美人和幼童都被活活折磨死了。现今仍有因被送尸身回家而吓出疯症的人,整日口中胡乱念叨什么恶鬼罗刹或阴司讨命来了。
送礼来的那人在听见贵人喉咙里滚落出来的几声轻笑后更怵了,他在心里暗自推敲几番,随即在脸上挂起一个难看的笑,「小的没眼力,这眼睛是白长了给郎君添堵头!您看...小的现在就把这畜生领回去杖责一二,好教她懂些礼数......?」
那男人似乎对此很满意,他轻轻点了头,看着孩童发抖僵硬的身子一下心情大好。
送礼的人看见他点头后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摸一把额头的汗就扯着绳子往外赶,口里还骂骂咧咧的。
她几欲落泪,但只是紧咬嘴唇。鼻间喘不上气,于是孩子就用手去抓脖子上的麻绳,生怕下一刻就被活活勒死。她想到回去后的板子,脸上的颜色变得更白:拖着这半死不活的身体,再去挨一顿板子,恐怕也剩不下一条命了。
她怕,怕得四肢都爬上冷意,冻得人打哆嗦。
她不禁想到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股间,粗麻布的衣服都被血给染得通红,两瓣的臀肉都烂得翻出新肉,或者是成了一团团稀散的肉糜。接着就会有人把她抬回那屋子,和一群人缩在一块,没有伤药,衣服自然就和血块黏在一起,和新长出的肉生在一起。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了领来的人的手,用自己两只细腿跑到贵人脚下,一把扯住男人的腿。
她颤着嗓音祈求:「留下我,求你......呃——!!」
牵着绳子的人被她骇了一跳,冷汗瞬间淋淋洒下,他面容扭曲地奔过去,将绳子又抓回手中狠了力道一拽。从麻绳上传来的大力差点把她的脖子给拉断,她的身子一下往后飞去,眼前发黑一片。可手指仍死死抓住贵人的衣裳,口中嗬嗬地喘气,声音沙哑又难听。
掌心内泌出的汗濡湿了手里华贵的布料,她好似一匹濒死的马,眼神涣散,却又固执地朝他嘶声:「留...下我......留下——」
那领她来的男人脸色难看,两股战战,怕勒死了她冲撞了贵人,忙飞奔过来,左脚抬起,用了十成的大力狠猛踹下她的左侧骨,一下将人踢到后边的檀木桌上,撞得轰隆响。
他破口大骂:「不知好歹的臭肉,也不掂量自己的斤两!竟敢如此放肆冲撞了郎君,怕是你那贱命百条都不够赔!」他边骂着边给贵人哈着腰致歉,又凶神恶煞地一拳打上她的下巴。他气的厉害,几拳下去仍不觉得解气,撸起袖子朝孩童已经歪向一旁的头打去,又用脚踢她的腹部。
她腹中烧疼的厉害,口里涌出血来,脑袋也发昏,好似被万千个虫蚁生啃了肉。领她来的那人力气恁的大,不像被拳头打了脑袋,而是被大石给一下一下地砸,痛地想要立即死了,头涨得凶,却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口中的血熏得她难受,吐气时就有血沫子咕咕地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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