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沁已经失明一年了,这张纸绝不会是她失明以后写的,那么,她在什么情况下,会用一张并非是信纸的纸张来写信?
这更像是一张写完又随意撕扯下来揉皱准备扔掉的随笔。
夏家书香门第,夏教授又是海城大学的校长,怎么都不会缺少信纸的。
她连忙看下去。
是密密麻麻的娟秀小字,字里行间又满是潦草。
【清灵呀,我不知道这封信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了。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你肯定不知道的。
你终于从法兰西留洋回来了,我真的好高兴,我终于不用自己一个人面对了。
可是在见到你以后,我发现你和颜楼在一起了,我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你的。
我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是多么的可怕。
我举办了那一次的同学会,叫了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同学,和白问笙,果然那场同学聚会以后,刘向溪向才英和赵西凤的家里都出了事情。
我专门找到你去试探你,可你竟然完全不以为然。
那时候我就在想,颜楼到底是用了多少迷魂汤才把你灌得陷入爱恋里,看不清真相了?
一场言语的冲突,便毁了三家的家业。即便他们家里手脚不干净,即便他们家里早该被取代,那也不该是一夜覆灭。
清灵啊,你知道后来他们都怎么样了吗?
赵西凤的爸爸自杀了,母亲疯了砍了赵西凤,向英才的妈妈吞了烟炮子和金子,也死了,向英才被债主追逃抓住送进了窑子,刘向溪被抄家,他人也不知所踪了。
我不知道颜楼知不知道啊,我怕这些事会报在你的身上。
你知道我有多提心吊胆吗?直到你结婚了,白公馆改成了颜公馆时,我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了。
我无能为力。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结婚。
好在,他们都没有伤害你,颜楼待你如夫人,我才一点点放下心来。
你知道吗?夏至弦早已不是我的哥哥了,】
字迹只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
白清灵红着眼圈,又将信重新看了一遍,慢慢折了起来。
门口,敲门声响起。
她回过头,对上简西年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
简西年温和笑道,“老爷子说,如果有一个年轻女孩找过来,看过信后哭了,就告诉她,他在哪里。”
白清灵将纸张小心翼翼收好,塞进手包里,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老爷子的一个学生,不重要的人,”他镜片下的眸子淡褐色的,笑容澄澈,“我带你去找老爷子。”
白清灵看着他转身,看着他出去,才跟了出去。
简西年将她带到以后,便离开了。
弄堂的最深处院子里有一道围墙,穿过围墙就出了弄堂,隔了一条街是一个教会学校。
此时,白清灵就站在教会学校的一间课堂外,看着欢沁的爸爸就坐在讲台后面,戴着眼镜,翻看着教案。
简西年说道,“几个月前老爷子来到了弄堂里,青头几个经常捉弄他,后来老爷子教几个小子的弟弟妹妹学问了,青头才不犯浑了。”
白清灵问他,“夏教授过来时,有同你说过欢沁吗?”
简西年摇了摇头,“他从未提起过。”
她抿着红唇,许久后退了几步,“照顾好他。”
说完,便转身离开。
简西年侧脸问她,“你是白清灵吗?”
白清灵脚步滞了一下,没回答,抬步离开了。
简西年望着她的单薄的背影,直到人离开了教学楼,才收回视线。
他敲了敲门。
门里,夏怀森看向门外,点了点头。
*
白清灵离开了教会学校,过了马路,站在围墙外看着隐在树丛里的一道角门。
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原来夏叔叔并未失踪,也没有离开,一直留在了弄堂。
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吧。
白清灵脑子很乱。
脑海里是夕阳下,夏叔叔坐在讲台前翻看书本的模样。
苍老了许多。
她沉沉叹了口气,挥手叫了一辆黄包车,便回了白公馆。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进了小洋楼时,径直回了卧房,将手包里的纸张仔细收了起来,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摘下耳环。
书房里。
颜楼看着桌面上散乱的相片,看着白清灵挥手的模样,看着两人在玻璃窗里交谈的画面,看着两人出了餐厅,白清灵坐进黑色汽车里挥手。
男人俊颜面无表情。
相片是外滩报社记者偷拍邵清丰的时候拍下来的。
要当作香艳新闻排版的时候被主编拦了下来,又上报给了社长。
社长早已知道白清灵的身份,自然不敢随意上报,就让人将所有照片连带着底片都送到了他的手中。
报业大佬的公子,邵清丰。
颜楼手指点了点另外一份报纸上的名字。
这位邵公子在外滩也是十分出众且十分有名气的。
名媛小姐都与他相处十分的好,做人很有分寸,据说这些名媛小姐与他做朋友,却从不担心与他传出不好的新闻。
白清灵从卧房出来,准备下楼用晚餐时,路过了书房,便推开了书房的门,正好与颜楼的冰冷眸子对了上。
她挑了挑眉。
这是被他发现了苏怀瑾失踪了?
男人没说话,只沉默的低下头,抽回点在报纸上的手。
白清灵顺着他的动作,视线也落在了桌面上那些零散的照片上。
离得远,并不看得十分清楚。
只是隐约看得是一男一女的照片。
她彻底推开门走了进去,径直到了桌前,拿起一张看了一眼,又摔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看着颜楼,语气不善,“颜楼,你让人跟踪我不说,还偷拍我?”
男人没有解释,只是将照片一张一张叠在一起,拿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然后站起身,绕过办公桌拉起她的手,走到了门前。
在白清灵以为他要拉着她装作无事的去楼下用晚餐时,却是见他把书房的门关了。
“你要做什么。”
白清灵被他牵着手,一脸谨慎的看着他的背影。
男人转过身,面无表情的又把她拉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
白清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抽出被他牵着的手,打开了桌子的抽屉。
是一个精致的盒子。
盒子不大,一件首饰的那么大。
她怔了一下,抬眸看他,有些不明白。
又低下脸,将盒子打开后,看着里面的手镯,红唇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了。
这个镯子她认得。
是她母亲,
不,确切来说,是白夫人,颜楼亲生母亲留下来的遗物。
留洋回来以后,接连遭遇了陆景天的退婚,白大帅的死之后,她随口说过一次,她留洋前放在白公馆里的她母亲的遗物,翡翠镯子,不见了。
她以为是白大帅那些姨太太们拿走了,可白大帅人死了,她连生气的人都没有了。
她从盒子里拿出镯子,是玻璃种的帝王绿,祖父留给母亲的。
白清灵小时候顽皮,抢过白夫人的镯子,不小心把上面磕出了一道裂纹。
她摸着上面的裂纹,眼泪含在眼眶里,鼻音很重,“原来是你拿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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