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磨盘
我见吴教授眼中有神,面容坚定,似乎靠谱儿,心里这才好受一点。
送走吴教授前他告诉我,尽量不要在晚上看这部录像带,并告诉我,晚上要是磨盘再发起狠劲儿来应付不住,让我躲到他们屋里去,就可以保命。
但我看着面前空荡荡的一间小房子,不大的空间里一张铺、一把椅子、一张桌,其余真是空荡得出奇,无聊的我只好坐在椅子上,打开桌子上的放映机。
录像带塞进去的那一刻,整个电视屏幕咔嚓一声,闪过一道黑白卡屏,慢慢地,屏幕开始变得正常起来。
这个录像带里的画面原来是监控录像,而且画质竟然极其清楚,虽然是在黑夜,但依旧能看清楚很多细节,而最上面的时间上显示,此刻是凌晨一点二十五分。之前金馆长也说过,这盘带子是上一次事情发生时候的,我刚才也问过吴教授,上一次事件发生是在六天前。
看着录像带里六天前才发生的事情,逐渐地,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也开始拧起来了。
大概是吴教授说过,来过这里的道士除了胡老道之外都死了,我揪心地看着,画面一转,突然切换到另一幅监控画面。
而这幅画面看着十分眼熟,正是我现在坐着的房间。躺在被窝里的是个身穿蓝衣的中年道士,墙上挂着木剑还有八卦镜,此刻这道士正躺在被窝里哼着小曲儿,似乎很是悠闲。
但这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分钟左右,画面再次一转,监控突然换了另一个地方。
那里大概是历史博物馆外的某条街道,远远地,路灯下两个晃晃悠悠的黑影正在往这边走着,此刻的时间尚未到夜晚一点半,但那两个人影走起路来僵直犹如机械,特别是在路灯的照耀下,长长的影子在路上被扯得变形,看起来竟有种阴森的感觉。
接下来我看到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那两个影子走了大概七八分钟,终于被博物馆这边的墙挡住不能前进,但他们根本不后退或者改变方向,而是突然间一跃,整个身体就跟弹簧似的,两米多高的院墙直接越过。录像里画面一转,又换到另一个监控探头的画面上。
这个画面则正好是院墙里面的监控,只见画面上突然两道影子蹦得极高,越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他们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那个方向正是博物馆地下储存室的入口处……
时间指向一点三十六分,监控画面再次切换到我所在的房间,根据角度,我一抬头便发现了监控这个房间的摄像探头,当然,我的目光还是再次回到了监控画面之中。
因为时间已经切换到一点五十八分,从另外几个方向,陆续密密麻麻地出现了几个怪异模样的“人”,我刚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喝口水醒醒脑。
便在这时,突然摄像头上探出一张面目狰狞的脸。那张惨白色的脸在摄像探头的白色画面里显得更加突兀,更加恐怖。我被一吓,一口水噎在喉咙里,差点一个身子不稳摔在地上。
而此时此刻,房间里的中年蓝衣道士已经昏昏欲睡,丝毫未曾发觉危机的步步逼近。逐渐地那些黑影到了近前,突然一双长着锋利指甲的手对准地下仓库的大门猛戳,片刻间,那高强度钢铁制成的大门被快速破开一个大洞,轰隆一声,门被直接拆了。
其中一个赤着脚的死尸脚脖子上还系着一块脚牌,那明显是太平间死者尸体的编号,大门被拆开,九具尸体如同潮水一般先后朝楼梯内走去。
监控中的中年道士突然从床铺上翻身起来,门外铁门被拆开的轰隆声惊动了仓库里的所有人,我看到角落那边吴教授他们吓得赶紧开门,把一种东西往门上一抹,吓得魂不附体般地回到房间内,后面就一片死寂了。
这时,中年道士手提桃木剑从门内冲出来,似乎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整个房间里突然开始嗡嗡嗡地抖动,那种声音咯吱咯吱就像碾子在碾盘上滚动的声音一样,很是刺耳。
中年道士的心有些发慌了,他利索地开灯,眼睛四处张望,一直走到二十米外的那个储存间。门被打开,一口奇大的磨盘连带上头的碾子哗啦哗啦不停地转圈,石头间摩擦产生的响声令人极度不适。
“好邪的东西,只怕这趟差事不简单!”这是我听到中年道士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他刚一转身挡住身后死尸道路,一道黑影猛扑上来,道士往后一避,背后一双干枯的鬼爪一样的手臂便将他死死箍住。
中年道士小声念咒,一脚踹翻背后箍住他的那个尸体,前面那个黑影又一次猛扑过来,急得他一剑狠刺过去,画面上一声尸吼刺耳无比,真的是恐怖!
被道士一剑穿心的尸体竟未倒下,张口一道尸气喷得中年道士发出惨叫声,一条手臂上就跟被泼了硫酸似的,快速腐烂,单是这一喷之下道士已然大骇。他猛地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木剑上,举剑迅猛一刺,正中死尸心口。
“嗷——”
那个被刺中的尸体惨嚎一声,顿时倒地挣扎,突然间被磨盘的响动往旁边带去,更多的尸体开始朝磨盘所在的储物间里走去。
中年道士眼神惊恐,快速掏出一把糯米按在伤口上,他的整个手臂上流淌出黑汁,糯米挨上伤口冒起黑烟立马变得焦黑,那些被他阻挡住的尸体为了前进又一次朝他扑来。
痛得四肢打战、浑身抽搐的中年道士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刹那间便被尸群包围,等他再冲出来,已经浑身是伤,口吐鲜血不已。
此时的中年道士身上剧痛,哪里有时间来得及反应?
只听到背后一阵破风声,中年道士刚要躲避,背后无声无息的一双枯爪将他抓住,那双枯瘦手臂上锋利的指甲不等他动作,猛然一刺,倒是突然一颤,他的眼神瞬间失去光泽,面部表情永远停止了……
砰……
那是尸体倒地的声音,与此同时磨盘上响起异物碾压声,那恐怖的充满着殷红的鲜血的画面,使我竟然没有发觉到自己紧咬住的嘴唇已经发紫。
半个小时后,死去的中年道士眼睛暴突,猛地从地上直立而起,他狰狞的面容在探头前显得恐怖无比,整个大厅里一片狼藉。
中年道士眼睛空洞,伸直了双手,化作死尸大军中的一员,默默地躺在上
了磨盘,我瞬间咬牙闭上了眼睛……
录像带在这一刻终于接近尾声,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已经不需要知道了,因为最重要的地方我都看到了。
中年道士的死大概有他学艺不精的问题,也有他轻敌的原因,我的脑袋里飞快回想起当时斗法的情形,要是他跟我一样,被胡老道从小用太极拳打下基础,身形敏捷的话……
要是当初不托大,准备好应对物品的话……
我忽然发现,即便自己这样想,但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对付这些东西。因为那些东西都是其次,真正操控它们的似乎是那块黑磨盘,那些尸体只是它每次发作弄出来的牺牲品而已,录像里的道士一直在斗尸,从头到尾都没跟那块黑磨盘正面交手过。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了点底,只是这份录像带我看得有些后怕,再也睡不着觉,我也终于明白吴教授为什么提示我,让我晚上别看这些东西了,因为看过之后真的会极度不适。
我忽然生起个想法,强忍着胃里那阵翻江倒海又把那个录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我打开了门,开灯,打量起四周。
墙壁上贴的是白瓷砖,但上面略微一闻还是有股子血腥味,虽然很淡。我从这边走到门外,丈量了下距离,开始按照录像分析起来,那些死尸当初进来之后的位置、动作,仿佛自己就置身其中,我就是当初那个被一群死尸杀死的中年道士。
不知道为啥,这一刻我竟有种想要退缩的冲动,便在这时,我踢到脚下的一样东西,发出一串清脆响声,只是半分钟不到的工夫,我看到吴教授他们突然开门,连同那个清洁工老汪,以及那个小伙全都跑出来,各自心惊胆战地跑到门外,手里拿着一盒东西。
老汪面带恶心地用手抓起那盒子里的东西,正准备往门上抹,然后此刻的吴教授突然看见了我。
“罗晨,磨又要发疯了,你不熟悉情况赶紧进来躲躲。”
说罢他就要来拉我,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在鼻子上一嗅,那股恶心的味道赫然是……动物尸油!
原来如此,吴教授他们每晚也得看在这儿,门上抹了动物腐烂的油脂,因而外面那些东西才不会察觉到他们,而且看他们这一听到响动当场就往外跑的模样,显然是训练有素。
“小伙……不对,小大师,晚上别一惊一乍的,不行趁早走,别吓着人!要是害怕就赶紧离开,不然送了小命你也划不来。”
老汪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我看他这态度莫名地火气腾一声蹿了起来。虽说我少年老成,但骨子里那些火气可是在的。吴教授看情况不对把我压住,而我看向他手中的尸油……
“教授,那些尸油别再用了,对身体不好。”
吴教授的脸上有点难看。我没有再说教别的,而是一瞥那道大门的位置,问道:“我有很多事情要布置,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们要是睡不着咱们商量商量。”
说完话我掏出四个本命神像安放在大厅四角,用红线缠绕好,手段还算是熟练。
老汪跟那小伙看了两眼,沉默着进了我的房间。
开着的日光灯并不能烘暖房间的气氛,但有些话我必须要说。
我问吴教授:“教授,每次发生这种事都是你们三个负责的吧,晚上镇邪是法师的事,第二天一早的现场肯定是你们收拾的。”
吴教授点点头。我看向老汪,问他:“你身上有块被尸气侵蚀到的地方在哪里?”
老汪眼神闪躲了两下,不由得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转而看了吴教授他们两眼,小伙才说:“我上次说遇见了高人,把我从尸变的路上拉了回来,说的就是他。”
“啥?你说那个高人就是他,这么年轻?”老汪不再怠慢,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我通通记录下来。
每次事发后的当天,无论什么原因,地下仓库是要关闭的,吴教授他们三个负责打扫这里的一切,让其面貌恢复如初,虽然这事情一直处于保密状态,但外面那些保安多少风闻了一点,所以晚上从来不到这边来,至于疯传出去的博物馆闹鬼事件其实也不算空谈。
吴教授给我的名单里详细罗列了每一次事发,丢失尸体总数的详尽表格。甚至每一具尸体的姓名、年龄、精确到死亡时间、停尸的地点都写得一清二楚。
我没时间去管他们从哪里找来这么详尽的资料,但从上面的大体数据来看还是有规律可循的。
磨盘最开始的发生频率很慢,两个月、半年甚至更久才会发生一次诡异事件,但随着这些年的过去,发生频率越来越高;每次召唤过来的尸体少则四五具,大多数是在八九具,也有些特例会出现十多具尸体一起出现,但这并不多见。
唯一一个比较大的规律是,越往后,每隔半年左右会爆发一次大范围的尸潮,当时最要命的一次,周围医院太平间,甚至郊区坟地里的死人都爬出来了,涌进博物馆地下仓库,尸潮规模一度达到近五十人,这是历年来闹得最凶的一次,那一次事件之恐怖已经超过人们认知,引发了一次大事件,博物馆闹鬼的事便是由此传出去的。
而今年眼看半年之期要到,这一次按理来说,该到的尸潮却并没有到,一念至此,我内心的压力一下就忍不住了……
毕竟我才十八岁,一切都还是个半吊子,而之前死在这里的,可都是些有名气的前辈!
考虑到这里,我忙问吴教授:“当初我师父处理磨盘的时候,留下录像资料了吗?”
吴教授摇摇头:“当时因为锁龙台停止发掘,考古事业受不到重视,连点项目资金都弄不到,更别提为这玩意儿安装个摄像装备了。”
我叹了口气,只得努力背诵经咒,练习指法,同时盘算着怎么才能进一步搞定这件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用黄符把那块黑磨盘封住,对着这玩意儿我看了良久,除了觉着它黑得离谱,给人的感觉不真实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感觉,更看不出丝毫猫腻。
临出门前正好看见俩保安抬着副破烂棺材,显得十分小心翼翼的,一边的金馆长站在一边,轻声地吩咐:“一定要慢,一定要慢!这棺椁里的主儿可是嘉庆年间一位边疆亲王尸骨,我从未见过保存如此完整、肉身充满弹性的干尸,你们一定要小心。”
吴教授被这抬过来的玩意儿吸引住了,跟上保安就进去了。恰巧金馆长看见我,摆出他的招牌式笑容问道:“小罗啊,咋样,到这儿还习惯吧?”
我笑了笑,金馆长看到我有话要说,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先说。
我便一股脑儿地把话抖搂出来:“馆长,我想知道之前那些家伙镇邪留下的所有资料,这些东西必须得看看,对博物馆负责,也是对我自己负责。”
金馆长把我拉到一边,悄悄跟我讲:“那些资料我稍后亲自送来,说真的,先前请过来那些道士是真不如你负责,他们全都心高气傲,要是像你这样多了解些问题,估计也不会酿成这么多的惨剧。”
金馆长把我夸得天花乱坠,真是让我觉得这家伙驾驭部下的本事熟到了极点。他临走前又回来问我:“小罗,还需要啥东西你全列条子,馆里都帮你,只要是针对里面那主儿的事情我一概批准,概不过问。”
我是真有些感动,当即点头,回头盘算了一下,混着资料开始想主意。
用九星神咒压住磨盘、周围用符咒封死,对面备好法坛,请八方值日神将压阵,挡住整个房间的阴气,我倒要看看这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鬼!
我开始没日没夜地看那些录像,逐渐地,半个月悄无声息地过去……
我这才发现最大的一个问题,录像带里的那些道士大多数都是博物馆请来的有些名气的家伙,这些人自视甚高,大多数根本没有防备之心,把那些尸变的东西当成普通僵尸对待,因此着道的不少。
但其中倒有几位是真有本事的,以我现在的手法绝对比不上人家,但在斗尸之时一人面对十五具尸,即便本事再大,就他孤身一人,最后还是耗死了。
究其原因,没有帮手协助是一点,而且当时在场的吴教授他们紧守住门不敢开,把几位道长活活耗死也是一点,总之还是一句话,那些东西太凶了,不能以常理度之,而真正的威力,也还要打过才知道。
夜晚,十二点后。
我照常在房间里巡视一圈,眼看一切无恙,我准备回房间等到晚上两点,如果到了这个点还不出事,那这一晚应该算安全了。
毕竟连续十五天的平静还是让我的雄心壮志消磨掉一些。这天吴教授还喝了点酒,我跟他们约定,要是我有危险请他们一定暗中相助一把。
打了个哈欠,我刚要进房间。
砰。
砰砰。
砰砰砰……
一阵奇怪的敲门声剧烈无比,不像是人为,那一刻,里面安静了二十来天的磨盘突然又转动起来……
我忽然发觉,刚才的敲门声并非是人为,因为那种声音是我用冥音听见的,除了我之外吴教授他们都是听不见的。
果不其然,正当我站在一边要有所动作的时候,那边空荡荡的房间里忽然传来磨盘吱呀吱呀的声音,吓得吴教授他们率先跑出来,老汪一听这动静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赶紧往门上抹腐油,吴教授关切地问道:“罗晨,你应付得来吗?”
事到如今不去应付那也没办法了,我摆手让吴教授他们先进去,吴教授以平生最快速度利索地在门上抹好腐油。我则是竖着耳朵一边听,手里一边捏着一颗棺材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前去“查探”。
说是查探,其实依旧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毕竟遇上的这些事情里充满了未知,而未知这东西,往往是最可怕的!
渐渐地,二十来米距离便走到尽头了,我突然一开灯,存放磨盘的那个储物间里瞬间大亮,但随即这灯便一阵明灭不定,就连整个地下仓库都开始逐渐闪烁起来。
我心里一揪紧,现在可不能慌啊,更不能露馅儿。便假装壮胆似的大喝一声:“大胆妖孽,看我来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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