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知道了,在路介明带她去见容昭,而后又怒气冲冲质问她为什么不走时,她就明白过来一切。
他这是在逼她离开他,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连累她。
那些冷冰冰的伤人的话,只是他努力保护她的一种方式。
光是想到这一点,许连琅就忍不住激动起来,他主动为她谋划,主动为她铺路,说来说去,不就是真的接纳了她。
她当然怕死,当然怕容昭的事被人发现死无葬身之地,但她更想留在耸云阁。
人生能有多长呢,她只想眼下过的舒心快乐,她没有路介明那么深谋远虑,她只看眼下不顾将来,目光短浅的厉害。
或许她真的是个傻的,犯着大好前程不去,非要守着个落魄皇子,还要时时刻刻面临掉头的风险。
那她就承认自己傻好啦。
人生能有多短呢,或许下一刻就没了,那既然如此,那就遵从本心吧。
她现在就是想要陪着路介明,那些隐患危险都是未来的,而未来到底会不会来,谁知道呢。
而且,皇宫也算不得是个好地方,她看着插花的容嫔,容貌万一挑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丈夫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也没能护住她。
容昭的存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容嫔连陷害自己的人都不知道姓什名谁,一朝花落成泥,皇宫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间吞噬掉一切。
容嫔娘娘自有一套插花的法子,尽管瓷瓶破烂,但红梅枝干相交辉映,真的自有趣味。
许连琅爱不释手,想容嫔娘娘教她插花,容嫔自然乐得应允。
一整个下午,许连琅穿梭在廊前与殿内,红梅瓣落了,又被雪掩盖,而后又在她不小心的粗鲁的剪枝动作下跌落,直到雪停,许连琅才插出满意的作品。
她欣欣然欣赏好久,红梅一簇,好似室内都带着融融热意。
“我去给殿下屋里送一瓶过去。”
容嫔摆手,嘱咐道:“送你插好的那瓶吧。”
许连琅压不住嘴角笑意,应了声,掀起帘子就要走,廊下灯笼透着烟霞粉光,偏殿里已经亮出些烛火光。
他该是已经回来了,许连琅快步走了几步,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应了一声,那声音很小,带着鼻音,像是无意识的哼声。
她推门而入,床榻上路介明已经背对着她躺好,随着他匀称的绵长呼吸,他的胸膛一起一伏。
许连琅以为他困了,已然入睡,便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放下花瓶,看见他裸露在外面的纤长脖颈,她走过去,将那被子往上拽了拽。
如果许连琅可以再将被子撩起来一点点,就可以看到路介明握紧的手,那双手因为过于紧张用力致使青筋都暴露出。
如果许连琅可以稍微探出一点身子看看他的脸,就可以看到他紧紧抿住的唇,和高翘鼻尖的那细小汗珠。
如果许连琅可以再离他近一点,耳朵可以凑近他的左胸膛,就可以听到那躁动不安的心脏快速有力的乱了节奏的跳跃声。
虽然没有如果,但许连琅来这一趟倒也没白来,她这看看那儿瞧瞧,看到了桌案上压在最下面的一块残破的玉佩。
那玉质地极好,触手温凉,是价值连城的玩意,可惜碎成了两半。
那玉上刻着字,殿内光线不好,她有些心虚的凑近了去看,生怕路介明一醒来,发现她没经同意碰了他的东西而生气。
她的手背在身后,不用手碰,她想的是手不碰就不算动了他的东西,他要是万一醒来,她还可以不讲道理辩解一下。
于是,她弯着腰,扎着头,恨不得眼睛粘上去去看那玉佩上刻的什么字。
她有预感,那玉上刻的东西很重要,她得知道。
光线实在太暗了,本来玉的色泽就浅淡,手工雕刻的东西又是顺着玉的纹路来的,更是难以看清。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瞧清楚了。
玉佩上篆刻着的,是他的生辰。
腊月初八,大寒之日。
许连琅原本还在笑,现在就只剩下一声叹息,原来今日是他生辰。
而今天还剩两个时辰就要结束了。
他十一岁的生辰来的悄无声息,没人知晓,没人惦念。
庭前红梅都献上了它们的生辰贺礼,花草无心,都在这样的日子特意开了。
她今日守了容嫔一天,都没有听容嫔提到过,容嫔忘记了,那他自己呢。
她偏头看着小小少年单薄的背,已经有些宽阔形状的肩膀,只觉得今天不能就这样过去。
下了大雪,哪里都是潮湿了,今日没有点灶,更没有劈柴,许连琅翻来翻去,更是没有找到面条和鸡蛋。
大雪已经积了很厚一层,她那双鞋穿了太久了,鞋底的纹路已经磨平了,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个不停,遇上一点结冰的雪层,都要摔她一个跟头。
她就这么一边摔一边跑的出了耸云阁,半夜吵醒骂骂咧咧的陈嬷嬷要来了面和蛋。
她在家里养的娇气,如今却在雪夜里砍着柴火,虎口磨的生疼,眼睛却亮的惊人。
许连琅走后,路介明根本睡不着,他拨弄红梅的花蕊,枝干被他按弯了,再松手时,花瓣上带上的水珠抖了他一脸。
他下意识闭紧了眼睛,一双凤眸被他用力的肌肉挤压成一线窄窄的缝隙,凤眸一开一阖间,外面细微的动静流入了耳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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