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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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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连琅本来并不想来耸云阁, 但张嬷嬷说的话像是一根刺一般深深的扎进了心中。

路介明回宫之后,容嫔来找过容昭,在张嬷嬷看顾不到的地方险些丧了命。

都说虎毒不食子, 有的人,就是靠食子饱腹。

幸亏路介明派调过来的人一直在周围, 及时出手,才保住了容昭一条命。

母亲这个词汇,原先有多美好, 现在就有多肮脏。

这是她肚子里的骨血孕育而来的生命,身上躺着她一半的血,她都可以痛下杀手, 那在容嫔眼里,路介明又与容昭有什么区别呢。

她迫不及待再见容嫔一眼, 容嫔的疯病有那么几分蹊跷可疑。

但不知为何,越是靠近耸云阁,许连琅心中的不安反倒在一圈圈扩大, 河堤上投入石子, 那圈涟漪总是会波及到周边平静的水面,她像是在河堤边边上走动的人,那层涟漪一圈又一圈,快要把她圈进去。

耸云阁前的长长石阶现在走起来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长, 许连琅拾级而上,不禁想起第一日来耸云阁时的景象,如今重走这路,倒也觉得力不从心。

最先感受到的是她的膝盖,才走没多会儿,就开始抽筋。

她强忍着不说, 带着四儿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就这样慢悠悠的走到了佛像面前。

四儿是第一次来,很兴奋,围着佛像转圈圈,“听说,这可是陛下为了殿下特意令人修建的,真真是精美啊。皇子里的头一份,打小陛下就宠爱咱殿下。”

四儿身上总是带着这个年岁少年才有的莽撞气,许连琅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横冲直撞的莽撞气才有属于这个他们该有的恣意。

反观路介明就独独少了这一点。

这象征着皇帝宠爱的佛像也目睹了太多路介明的失意困苦,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到了尽头。

大大的佛像依然慈眉善目金光熠熠,莲花瓣中的小娃娃酣睡正甜,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灰尘遍身的模样,佛像台前放满了瓜果吃食,一线香冒着猩红的火点,燃出几条长烟。

如今看起来,耸云阁倒真是有了宫妃静养的清闲居所的样子。

她蹲坐在一旁,仰高了下巴去看佛像的面容,阳光刺的眼生疼,几下之间,竟也有些头晕目眩。

在这样的一阵头昏之中,佛像慈悲的笑容突然变了样子,先是高扬的嘴角扯平下撇,最后豁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雪白森然的牙齿。

她不懂这雕刻的佛像是哪一路的神仙,但这神仙突然白骨森森,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近在眼前的犬牙就要咬上她的脑袋,莲花瓣中的小娃娃尖叫着去抓她的手臂,她感受到坚硬的指甲在手臂上划开的动静……她像是被定住一般,完全牵扯不起身子。

巨大的恐惧让脊背生出冷汗,心脏要从嗓子眼间一跃而出,眼前一阵阵发着黑。

“姑娘!许姑娘!”

四儿高呼的声音如同晴空惊雷,一下子打断这白日梦魇,等她终于掌握住了身体的控制权的时候,她已经跌落在了地上。

裙衫鞋面上都是土,稍一动弹,就有细微的灰尘颗粒吸入肺中,四儿说她好端端的突然晕倒,叫了好一会儿才清醒。

许连琅头疼欲裂,再抬头去看佛像,佛像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普度众生的模样,刚刚的变幻像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被四儿搀扶到院中一处耳房中,他跑去唤太医,耳房狭小的边界中只有许连琅一个人,四周的窗户紧密的关着,她却觉得冷风一直往里面钻。

她今天穿了身藕荷色广袖衣裙,长长的广袖可以遮挡住她全部的手背,她缓慢撩起袖口,白嫩细腻的肌肤像是完美无缺的白玉,她继续往上掀着衣服,手肘以上的部分是条条青青紫紫的伤痕。

淤血淤积在皮肤里,乍一看,很是瘆人。

她用手指碰了碰,却也完全不痛,像是用笔画上去的,但又完全揉搓不掉。

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鬼怪之事无可解释,当今圣上不信鬼神,君主带着这样的头,民间百姓的迷信之风也大为减少。

即便是如此,怪力乱神之事却也时常发生,或许是起于不可揣度的人为,又或者真的是天神的怒火,再者便是冥冥之中的预兆。

就像是如今一般。

怎么会平白生出这些东西,那佛像突然目露凶光又是在预兆什么。

记得年少时听说有人家院中曾经飞进来过一只蝙蝠,黑鸦鸦的翅膀在檐中扑棱,留下一地的毛发。

当晚家里孩子就发起了热,身上长出了血泡,嚎啕大哭,街坊四邻都听的真切。

起先也只是这样的小事,毛发被打扫干净,孩子的血泡长了两日便也消了,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小小的预兆既已发生,大的祸事紧随而来。

才过了半月,这家人外出游玩,遇海上风浪,无一人生还。

巷子口的瞎爷天天拄着拐杖在那家人门口念念叨叨,“天意,天意,躲不开,躲不开。”

她将袖子又重新放下来,若无其事的看着朝她跑过来的四儿,以及他后面紧紧跟着的路介明。

路介明要比四儿步伐更大,他不住的上下打量她,从头看到脚,目光甚至于盘旋在她的发丝上。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昏迷了?”他胸口不住的起伏,一眼就能看出赶来的多着急,他细细询问,“哪里不舒服?”

许连琅拉着他坐下,触手之间,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汗,出的并不比她少,她弯起嘴角,“兴许是中暑了吧。”

路介明的眉头紧紧揪起,“这什么天气可以中暑”,他扭头去四儿吩咐,“你去看一眼,大夫怎么还没来。”

他很焦急,急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双手悬在半空,想要碰碰她,又生怕碰到她哪里惹她疼痛。

突如其然的晕倒不可小觑,往往是身体有隐疾,突然的发作。

他整个人正襟危坐,看上去比许连琅本人还要害怕,以至于需要不住的深深呼吸才能勉强平静。

他一遍遍的询问四儿今日一天许连琅的行程。

行程简单的很,临近了耸云阁才来的突发情况,现在许连琅看上去只有面色稍稍发白外,其余一切正常。

老太医姗姗来迟,手搭上脉,眯着眼睛细细诊切一番,时而捻胡,时而瞪眼,用了好一会儿,才道:“脉象上看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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