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原先从来未想过的生活,遍布着鲜血,悬吊着无数条人命的生活,她是爱他,可是情爱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她不想因为一段情爱就尽数交付了自己之后的人生。
而且若真的陪他坐到那个位置上,她还怕自己做不好应该做的事,原书中女主就因为搞砸了很多耽误了许多大事。她一直都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她不求名垂青史,但怕在其位却谋不了其政。
而且她心底还隐隐有一个更担忧的,在原书中慕琮喜欢的是乔莞尔,虽然现在他被自己所吸引了,可她心里还是没底,万一她对他只是一时的吸引,后来却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不是她该怎么办。
她发现自己思来想去这么久,最怕的原来还是这个,都说帝王无情,若她真不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她真的不忍面对以后的分崩离析,不忍看到他们将来变成这人世间哀剧的一种。
若两个人要相守,这一辈子很长,她不愿草率地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想他们现在有了夫妻之实,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会彼此浓情蜜意一辈子。
她知道自己是在乎了,所以才会仔仔细细地考虑那么多,只是这些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她也知道他会错了她的意。她刚才说了,她是个自私的人,这是她的第二次生命,如果遵循理智,谁不愿意过简简单单富足快活的日子呢?
只是人的情感永远晃晃荡荡地摇摆在理智之上,她知道若是真的离开他,她也不舍得。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随时都可以抽身而去,但是踌躇犹豫了这么久,不还都是因为他吗?
慕琮大步迈出了殿门,一眼就看到夏公公袖着手立在一边,他朝夏公公点了点头,夏公公立马略带焦灼地迎了上来:“哎呦楚王殿下呀,您可算是出来了,您知道圣上等你多久了吗?”
慕琮对着夏公公面色还算柔和,因为儿时父皇折辱他命他罚跪之时,夏公公常趁人不注意塞给他东西,让他偷偷填在衣服里。或者是在酷寒的冬日塞给他一把辣椒,让他不至于冷得昏过去。
若是昏了过去,父皇就会继续加重对他的惩罚,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从来不会惜他的命。
很多时候慕琮都恍惚地觉得,他是想将自己折磨死,只要自己还没死,他就永远能想出新花招来折磨自己。
“王妃她方才还没醒,我不想让她醒来找不到我,她会害怕的。”慕琮脸上荡出了些些许许温暖的柔情,看向夏公公的眸子里也满是和煦温和,“对不起,叫您久等了。”
“老奴等算的着什么,可是万岁爷在等您啊。”夏公公还从未见过慕琮这个样子,他在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万岁爷一个时辰之前就让老奴来找您了,可您一点都不为所动,这不摆明了又要惹万岁爷生气吗?”
“我的存在不一直都是在惹他生气吗。”慕琮冷冷地斜了斜唇角,“他又不会真心实意地等我,说不定您这么久没回去,他已经把这事给忘了呢。云仪宫本就是废殿,我便是在这里缅怀一下我母妃也没什么吧。”
“王爷您可不能这么说啊,待会还是要好好想清楚怎么跟万岁爷说吧,自从您离开那宫宴之后,万岁爷的脸色就一直很难看,”夏公公像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缩了缩身子,“他回去后就一直等着您去跟他解释呢。王爷,万岁爷只是表面上不在意您,其实心底还是很在意您的,您只要跟他好好说说,父子之间,又有什么真正的仇呢?”
“父子?”慕琮的神色顿时更为讥讽,“夏公公,你说,你见过这样的父子吗?我刚出生就想掐死我,等我大一点了又想冻死我打死我,如今我能活下来全靠运气罢了,不,或者也不能说是靠运气,是因为他还没折磨够我,他怕我死了,就找不到另一件令他如此满意的玩意了。”
“这些话王爷可莫要再说了,”夏公公神色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您还是快些跟我去吧,其中的是非曲直,您好好与万岁爷说说就是。”
“说说?说说他就会为了维护他这个一向深恶痛绝的儿子,而惩戒他自己的亲妹妹吗?”慕琮眼中流过一抹带着戾气的暗色,“罢了,夏公公,你对我有恩,我不愿为难你,走吧,我这便跟你去见他。”
夏公公终于松了口气,一边走还一边不住叮嘱着:“王爷您可记住了,见了万岁爷可一定要说软话啊,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您的王妃,就拉下面子求万岁一回又能怎么着”
慕琮眼中狂怒翻卷的暗色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他垂下眼,看着自己袍子上的云腾蟒龙静静出声。
“我知道了。”... ,,
第47章 春色娇((三)
永和殿角已经点上了明黄色的柔暖宫灯, 慕琮跟着夏公公来到的时候,正巧看见信王朝外走着, 信王依旧是那副瘦到脱形的模样,明明是一身新做的蟒袍, 穿在他身上却空荡荡的, 活像套了一块华丽的麻袋。
他走出来的时候慕琮正好进去, 两人对面迎上的时候谁也没跟谁打招呼,慕琮甚至还侧了一下身子想避开信王, 谁知信王却突然像是失去平衡一般,身子一斜就朝慕琮撞了过来。
慕琮眉头即刻皱起, 眼看着避不开了, 他猛地伸手将信王的头抵住,让他不能靠近自己。
慕琮本就生得极高,信王又只是一个中等身量, 远远望上去, 慕琮这个动作倒像是大人在阻挠不听话的小孩儿靠近自己一般。
“对不起楚王皇弟, 本王刚刚宫宴上喝多了, 因此有点儿晕,没冲撞到你吧?”
信王一笑起来一张脸更显干瘦,慕琮瞧见他这个样子心里生厌,像想起来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放下手,朝后退了一步才淡淡开口道。
“皇兄还是小心些吧。”
信王抬眼看向他, 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失望, 他眯起眼睛看向慕琮, 眼里有不知名的光在恍然逃窜。
“一转眼六皇弟已经长这么大了,想当年你那么小小的一团,还不及我的腰际高,如今都变得这么如玉君子风姿翩翩了。”
“父皇找我还有些事,我就不与皇兄多说了。”
慕琮似乎真不愿与信王多说,避重就轻地绕过他就要朝永和殿里走。
“别啊,”信王却一把攥住了慕琮的手腕,眼睛里放出像毒蛇一般细小琐碎的光,“皇弟,你从宫宴上不见了踪影,是干什么去了呢?”
“这关皇兄什么事,”慕琮难得的没有挣开他,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道,“皇兄这是替谁打听呢,皇兄这狗做的,还真是忠心耿耿。”
信王却一点也不见恼怒,抬起头看着慕琮吃吃笑了两声:“随便你怎么说我,你还记得以前我放恶犬咬你吗,把你身上挠的全是伤痕,现在那些伤疤还没消了吧。现在你长大了,也不怕我了,可是以前你抱着头在地上疼得打滚的样子,我可没忘。不过你也是聪明,若不是那时候拼命护着脸,今儿个怕就没有这张貌比潘安的小脸了。结果呢,父皇也没把我怎么着,皇弟,你真是可怜呀。”
“有你可怜吗,”慕琮依旧定定地看着信王,另一只手却猛地抓住信王握住他胳膊的那只手,“信王殿下,你瞧瞧你如今这个样子,皮包骨头,一脸病容,怕是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吧。以前你欺辱过我又怎么样,可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稍微用点力,就能把你给碾碎,你跟我提当初,又有什么用呢?”
说罢他手下便用了力,信王那只骨瘦如柴的鸡爪子立马发出了一声钝响,信王的表情也跟着痛苦狰狞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嚎叫出声,慕琮就脸色淡淡地松开了对他的桎梏,然后神色如常地转向夏公公说:“夏公公,我们走吧。”
夏公公像是没看到这两兄弟方才的明争暗斗,冲信王点了点头,就带着慕琮走了进去。
信王握着自己被掰痛的手指,望向眼前金碧辉煌的桂殿兰宫,眼中忽然流过了一丝刻苦铭心的恨意。
慕琮进去时,皇上正神色平静地俯身写着什么,桌上的银龛香炉里袅袅地朝外冒着轻烟,慕琮瞧见这一幕只觉得似曾相识,记得那回他也是这样将桐桐招了过来,逼她跟自己一起写东西,结果还把她给欺负哭了。
“想什么呢,”看见他进来,皇上将手中的笔慢慢放下,“夏公公,你先出去吧。”
夏公公踌躇不安地退了出去,临出门前还朝慕琮递了个眼色,眼神里满含提点与担忧。
夏公公前脚才刚出门,皇上就一声嗤笑,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说:“这老家伙操心了一辈子,之前操心朕和你母妃,现在又该操心咱们俩了。”
慕琮站立着的身形不自觉地就有点儿僵硬,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看向皇上冷冷地说。
“父皇怎么在这个时候提起母妃了?”
“怎么,我和她生了两个孩子,如今连提起她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皇上突然从桌案后迈步了出来,等走到慕琮面前才发觉原来这孩子已经长这么高了,原先这孩子在他面前不是跪着就是弯折着身子,他竟然不知道他竟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样身姿孤傲,挺若修竹,朗若清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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