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儿咬着拳头,抱着萧常瑞的腿,一个劲儿的哭,只是会呜呜咽咽的说一个字“救……救……”
天尚且没黑透,卫和晏能看见萧华予额前学血淋淋的伤口,他呼吸有些粗重,手忙脚乱的抽了干净的帕子叠起来,只是手上发抖,叠了好几次都没能叠好,只是歪歪扭扭的按在了她的伤口处止血。
“平安,你醒醒!平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他浓黑的眉毛皱起,有些焦急的呼喊。萧华予没有回应他。
卫和晏…原本一身玄色的衣袍被碎石枯枝化得破破烂烂,头发散乱,脸上有几道细小的伤口,手上与后背的伤尤其严重,手关节处隐约可见白骨嶙峋,后背血肉模糊,他却不觉疼痛。
雷声大作,随着闪电与狂风,呼啸在山野间,连带着刚冒出嫩青的小树都跟着晃动摇摆起来,温度也骤然降下来,变得有些阴冷。
他探了探萧华予的鼻息,尚且稳健,便忍着疼痛将人横抱起来,索性不沉,轻飘飘的,他这个时候还想着让她回去多吃些饭。
山下隐约可见几点橙黄色的灯火,多半是有人家居住的。这山虽是用作扶犁先蚕的,却也不是全封的,许百姓来此居住,只是不要靠的太近便好。这地方偏僻又困顿,是以也少人烟。
卫和晏滚下山的时候伤了腿,大约是折了,每动一下就钻心的疼,他先将人找了块儿干净地方轻轻放下,咬着牙将骨头噶蹦一声掰回来,又取了两根木棒,撕了两片衣服固定起来。
起身动了动,虽依旧疼痛,却不是难以忍受,已无大碍。
他一瘸一拐的抱着人向山下艰难迈步,不多时候,额上已是冷汗淋淋,背后与手上的伤口动一下就撕开一样的疼痛。
临近山下的时候,便听见唤鸡的妇人模拟出一阵“咕咕咕咕”的声音,传的老远,便见前头的半青不黄的草堆里动了几下,便钻出几只肥壮,跑起来左右摇摆身子的老母鸡。
卫和晏微微启了眼,艰难的跟那两只鸡走了去,果真见一粗衣麻布的妇人,站在木桩围成篱笆的小院里,斑白的头发用木簪和蓝布裹了,手里洒着苞谷粒,咕咕咕咕的在喂鸡。
她手指粗糙,面容却有几分和善,看着慈眉善目的,见了卫和晏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得扔了手里的簸箕。
当即扯开嗓子大喊“孩儿他爹!快来啊!”
透着灯光的泥房里钻出一个五大三粗,上了年纪的男人,到底比他家妇人见过些血腥,上前赶人道“快走快走!我们家容不下你们!”
这一看就是些麻烦,他们可不愿意沾染!整不好是遇了仇家追杀,没得再搭进去他们一家老小。何况今日是陛下先农礼,万一是个刺杀未遂的刺客呢?
卫和晏艰难的动了动唇,有些干裂渗血,看了眼天色,客气道“老伯,今日陛下行先农礼,我们是偷偷前来瞻仰圣容的百姓,不了回来路上遇了乱石,这才这样狼狈。”
他不能自报身份,若这是坏的,依照他如今的状态怕是无力反抗。若是再走漏了风声,引了周相那老狐狸注意可就更不妙了,他还想着借此机会成了陛下的嘱托。
那男人捋了捋胡须,年年先农礼的时候,的确是有不少百姓偷偷上山去瞻仰皇帝皇后的容貌,时间久了,便成了惯例,只是只能远远看着,近不了罢了。
卫和晏眼见游戏,便从怀里掏了一只金簪出来,这是从萧华予头上拔下来的,款式简单,又没有敕造的印记,他看山下有灯火,想着许是能当做盘缠,便留了下来。
“这个便当做是借宿的费用。还望行个方便。”卫和晏将它抵了过去。
那男人还未曾说什么,妇人眼睛便亮了,只是又不好拿来,只是道“自然方便的,只是我们受不起这样贵重的东西,你最多拿几枚铜钱便可了。”
卫和晏执意将簪子给她“救命的东西,多少都舍得,你们收下便是。”
妇人犹豫着揣进了怀里,只是有些不安。老伯怒其不争的瞪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反驳。
“有这钱,能给咱孩子娶个好媳妇了!”妇人低头与男人小声窃窃私语,带了些欣喜。
男人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他们儿子的坏名声传了十里八村,他不想让他祸害别的姑娘,可又不忍心他娶不上媳妇,只好攒钱商量着去买个,这天降的横财够买个如花似玉的了。
“借宿也可,只是你看好你怀里的小娘子,出了事儿我可管不着!”男人将人迎进屋子里后,看清了萧华予的容貌,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嘱咐卫和晏。
未待卫和晏回答,便听见吊儿郎当的一阵声音“爹,家里来客了?”
来人二十出头年纪,一双三角眼,眼下青黑,见了萧华予有些挪不动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安!
第七十七章
那妇人赶忙上前去迎着嘘寒问暖, 替这年轻男人整理衣衫,诺诺的念了句“这是远处来来的客,你安生些。”似是告诫, 说罢又惴惴不安的看了卫和晏一眼。
卫和晏见这年轻的男子眼神游移, 弯腰驼背自带着猥亵之气, 又盯着萧华予看, 赶忙揽了揽,将萧华予整个人藏的更掩饰些, 隔绝了这男人的目光。
他心里有些后悔,怎么好巧不巧找了这样一户人家,却又见外头的雨滴滴答答开始下了,这场春雨来得又急又重,雨滴砸在地上溅起片小土雾, 又成了个小坑。只得留在此处了。
妇人殷切的推了一间房道“这间一直空着的,本来是留作……”她话没说完, 教她丈夫怼了怼,她讪讪的笑了,又继续道“这地方干净着呢,放心住就是。老妇人姓徐, 夫家姓李, 唤我李徐氏就可,方才你们见的是我独儿,长生。”
卫和晏微微点头,摸了摸干燥的床, 小心翼翼将萧华予安置下, 又替她拢了拢头发。
妇人犹豫半晌,还是出言问道“老妇人多一句嘴, 不知公子与这姑娘是什么关系?”
卫和晏想起方才那李长生的目光,原本抵在舌尖上的“兄妹”儿字教他咽了下去,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缓缓又艰难的吐出“夫妻。”一词。
这一词说出,后头的谎话就编的顺利多了“自小就定亲了,去年成的婚。”
妇人松了一口气一样的点头,喃喃了一句“那就好,那就好。”复又扬声道“这地方穷乡僻壤,今日怕也找不来大夫,老妇备些汤水,与公子与夫人洗漱。”
说罢转身去了。
迎头却撞上了她儿子李长生,李长生急吼吼的拉着她袖子,尖锐的声音在雨里格外喧嚣刺耳“娘,那小娘子可未婚配?”
李徐氏颤颤巍巍的反手给他他一巴掌,有些怒意“你安生些罢!人家都成了婚的!何况那不是你能霍霍的,随手就是个金簪子,够你一辈子嚼用了,哪里是什么平常人家!攒够了钱就给你买个媳妇,你收收心好好过日子罢!”
这一巴掌不疼,李长生却哼哼唧唧的赖着“娘!疼!娘你不疼我了,还把我将来的婚房给了他们两个住!”
李徐氏摸了把竹伞撑开,劈开雨雾,有些不争的瞪他一眼“你但凡争些气,不做那偷鸡摸狗偷香窃玉的事儿,我和你爹早就抱上孙子了,别说婚房,再给你盖两间都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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