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也是叹气,道,“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秧。”与闺女道,“前番你爹跟提学大人建议说这各州府县的官办学,除了四书五经,也该把君子六艺的课程都开起来。都知道这是好主意,可杜提学官儿虽大,却不比知府手里有实权,就这点事儿,巡抚大人同意了,知府大人哭穷,硬是没钱。这事儿现在还没办起来呢。”
何子衿道,“这都大半年的时间了,还没办呢。”
“没有。”沈氏道,“现在听说,只要是巡抚同意的,知府必然反对。凡知府支持的,巡抚必然摇头。总这么较着劲儿,也不说有空多办几件实事。”
何子衿叹道,“你看田巡抚这寿宴上,柳太太穿的那叫什么呀。”
“柳太太平时也都这样儿。”
何子衿皱眉,“廉不廉洁也不在于穿什么,不是我说,倘的确是家资不丰,穿得寻常些也就罢了。柳太太这种,出身名门,嫁入豪门,也这样,就过了。”
“谁说不是呢。”沈氏道,“听说杜提学年初又给巡抚衙门、知府衙门上了计划书,现在还没批呢。知府衙门算了,说是今年预算都超了好几万两,实在没钱投在官办学上。”
“难不成杜提学得罪过柳知府?”
“你不晓得?”
何子衿摇头,“没听说啊。”
沈氏属于教育系统女眷圈子,对教育系统的事比较清楚,“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说是先时柳太太相中了杜家子,原是想做亲,杜家不大乐意。”
何子衿道,“还真没听说。要是因这事,柳家也够狭隘的。”
“谁说不是呢。”
母女俩刚念叨了一回教育系统的事,接着北昌府就出了一件颇令人赞叹叫好的事。那啥,拨给提学府的设立君子六艺课程的银子有了,巡抚衙门拿出来的,田巡抚把收到的寿礼折现,拿出银子给提学司办教育,给官办学增添课程,让学子们能更多君子修养。
田巡抚办的这事儿,叫谁说都得赞一声漂亮。
田巡抚还开了回茶话会,语重心长的教导了北昌府诸官员一回,道,“柳知府去岁没办寿宴,请大家吃的茶。这是柳知府的性子,可我想着,百人百脾性,我看,自去岁柳知府寿宴后,大家都不敢过生辰了。”田巡抚笑两声,拈须道,“不必如此,咱们又不是贪银子,正常的人情往来,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有柳知府这只请喝茶的,大家就都不办寿宴了。像去岁刚升上来的江同知,就吓得没敢过生辰,是不是?”
江同知心下极是震惊,田巡抚知道他没办生辰的事不为稀奇,只是,怎么拿他说话啊?江同知露出一丝讶意,继而忙道,“下官在家吃的长寿面,因是头一年过来,没往外派帖子。”
杜提学笑道,“虽然江同知这生辰过得低调,不过,可是给我们州学捐了一百两银子。今年江太太过生辰,又给我们州学捐了一百两银子。贤伉俪这等为善不欲人知的品格,定是受巡抚大人熏陶。”
江同知不由看杜提学一眼,他岳父是杜提学手下的官员,平时他与杜提学也没仇啊,杜提学这是什么意思。果然,柳知府听这话就不大痛快,笑睨江同知一眼,道,“江同知一捐就是一年的薪俸,也是我们官员中的楷模啊。”说着又问,“江同知把薪俸都捐了,家里生计如何维系啊?”这小子平时在我跟前儿老实的很,不想私底下却是大大的狡猾。
江同知已是心生不妙,知道柳知府这是想得多了,只是,柳知府这咄咄逼人的劲儿,江同知却也不想就此遂了田巡抚的意,并不顺着杜提学的话,而是道,“我主要是家里娘子善持家,不等着薪俸买米下锅,不然,倘我自家还顾不过来,我也不能就把俸禄给捐了啊。”
“江同知家办的女学,可是咱们北昌府大大有名的。”盐课王提司笑,“不是我说,咱们谁家差钱,江同知家里都不能差钱啊。”
“先得跟诸位同僚们说一句,那女学可不是我办的,是我家娘子办的。说来,我家里都是靠娘家私房撑着呢。”江同知也不是包子啊,见王提司都挤兑他,江同知笑笑,看向王提司,“我家啥样,各位大人都知道。不比王提司,前儿我可是听家里娘子说如今盐一日贵似一日,盐这么贵,王提司怎么倒穿旧衫了?莫不是你盐课家都吃不起盐了?”阿念说着就笑了起来。
李参政哈哈大笑,道,“江同知以往总爱做少年老成样,倒不知这般风趣。”
阿念微微一笑,“我是想着,我家因娘子擅持家,说来不算穷的,寻常吃食都吃得起,家里娘子都说盐价居高不下,我家都如此,就不知寻常百姓家如何了。”
李参政正色道,“说的是,盐不同于他物。还是得注意一些。”
田巡抚看一眼王提司,道,“到底怎么回事?”
王提司道,“这盐价自来也都会有些波动,因着近来先是供应北靖关军中用盐,故而一时紧张了些,价钱才高的。待得盐井那里运来新盐,自然就有降下去了。”
田巡抚却是不吃好糊弄的,这位是余巡抚的老助手了,对庶务极是精通,道,“军中供应,每月自有时间,哪年都是如此,哪里有什么先后?规矩没变过,怎么今年这盐就这么贵了?”
王提司面儿上就有些不大好看了,但田巡抚高他n级,王提司不痛快也只得碍着头皮道,“下官也只是管着盐课盐引,至于盐卖什么价钱,那是盐商的事,只要不是太离了格,咱们也不好管的。”他是真不晓得盐价现在如何?
田巡抚便看阿念一眼,道,“王提司既然只管卖盐引收银子,同知衙门也有兼管盐政之责,那江同知就去查查,这盐价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念忙起身应了。
大家自巡抚衙门告辞时,除了以北昌将军为首的武将阵营没什么反应外,文官阵营基本上是各怀心思了。阿念也很是气不顺,他平日里安安分分的一个小官僚,竟然被逼着给站了队,是的,经过巡抚府这一番不动声色的较量,搁别人看来,江同知绝对是巡抚系啊。但,只有江同知心内知晓,他从没有向田巡抚投过诚啊!
一朝不慎,两面不是人不说,还给田巡抚推出来做前锋!
江同知心下不爽,可想而知。
要是评一个比江同知更不爽的,也就是今天叫田巡抚一系挤兑的盐课王提司了。王提司的脸色在一出巡抚衙门时就臭的跟大暑天的臭鸡蛋一般。王提司冷冷看江同知一眼,接着往江同知方向啐一口,骂,“叛徒!”
哪怕真的两面不是人了,江同知也不想给人知晓啊!可这毕竟不是什么秘密,江同知也不是好欺负的,当下冷冷一笑,转头啐了回去,由于江同知年轻,力气好,准头足,这一口十分精准的啐到了王提司脚下,江同知探花出身,很有文采怼一句,“贱人!”
王提司的脸当真就臭到发绿,他在田巡抚面前不敢放肆,那是他官阶与田巡抚相差甚远。如今竟被一小小同知回骂,王提司再不能忍,一步过去,“你说什么?”
江同知似笑非笑,“说你王提司上遭同我说,柳知府想和杜提学做亲,结果没成,你王提司正欲毛遂自荐,是不是?”
此话一出,柳杜二人脸色都难看起来,王提司一把握住江同知的手腕,“你敢造我谣!”
江同知冷冷道,“巡抚大人已将盐价之事交与本官调查,我不比你王提司,还有造谣的闲情逸致。”一巴掌打开王提司的手,抽回袖子,扬长而去。
☆、第403章 北昌行之九十一
第403章
江同知骤然翻脸, 完全不是双方人马想像中的包子样, 非但啐回了王提司,还揭了柳杜两家的流言,吹皱一池春水后,就迈着方字步,牛气哄哄, 神人不理,一幅老子很不好的惹的模样骑马回家去了。
何子衿晚上就知道了江同知两头不是人被欺负了的事, 何子衿有些生气, 自家阿念被欺负了,子衿姐姐哪里有不生气的, 还说阿念, “你就叫他们这么欺负, 也没回句嘴,这不成包子啦!”一幅挽袖子要替阿念报仇的模样。
“没, 我回啦!我把王提司啐回去了,还把杜柳两家做亲未成的事儿都说出去了。”
好, 好吧……子衿姐姐完全不晓得, 原来男人翻脸还会互啐……不过, 听说阿念啐的比王提司又远又准, 子衿姐姐就把挽起的袖子又放下了, 道,“这就好,不能叫人觉着咱好惹!不然, 都跟这田巡抚一般,都拿咱们当炮灰了。”
“可不是么。”阿念道,“真是人自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何子衿问,“这可怎么办啊?”现在两头儿不是人,两头儿不受待见。
“管他呢。我以前也没投靠过谁,只要差使上不出错,谁能拿我怎么样?何况,接下来田巡抚还得指望我查盐课的事儿呢,田巡抚现在既要用我,就不能叫人动我。”阿念很有几分光棍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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