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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翊音一字一句的询问黎司君,道:“告诉我,你觉得我现在是威胁你,还是有能力说到做到?”
黎司君的眼眸里倒映出池翊音郑重认真的神色,他很清楚,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以他対池翊音的了解,这位以温和伪装自己的绅士,其实是最高明的欺骗者,任何从池翊音口中说出的话,都足以令他人信服。
但现在,池翊音并没有说谎。如果他想要破釜沉舟……就算劫持整个副本乃至游戏场,来威胁黎司君说出真相,他也做得到。
黎司君的视线下移,落在了无脚鸟胸针上,他的眸光暗了暗。
在他看来,世上两种人最为真实。
一种是疯狂的,一种是真正有实力的。
而巧的是——池翊音两者皆是。
黎司君本以为,会“心软”救马玉泽的,不过是个误打误撞的良善人,甚至在看到池翊音倒在古树镇的浓雾中时,他只觉得无聊,像是刚刚开幕便演砸了的戏剧。
可……池翊音给了他一个惊喜。
被西装和绅士温柔的外表束缚的野兽,当他拥有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他会做什么?
黎司君不由得有些期待,想要看到池翊音为他上演更有趣的戏剧,让他无聊的时间重新拥有意义。
为此,他甚至略微沉吟——要不然,故意激怒池翊音,让他毁掉副本和游戏场怎么样?好像更有趣一些。
“我怎么会怀疑你,池翊音……”
黎司君的声线中包裹着蜂蜜般甜蜜的笑意,语气旖旎,好像现在架在他脖颈上的不是一柄刀,而是一束鲜红的玫瑰。
“事实上,我很期待你会为我带来的惊喜。”
他注视着池翊音,轻声道:“威胁?不。”
那才是……你爱着神明的证明啊。
池翊音不适的皱了皱眉,本能的觉得黎司君似乎有那些不対的地方,像是照进冰川的夏日烈阳,融化的蜂蜜黏腻腻令他厌恶,甚至想要清理干净。
“从马家大宅到现在,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池翊音低沉的声线透露着认真之意,足以让任何听到他声音的人意识到,他绝非开玩笑:“你确认我対于真相的态度之前,有没有想过対于我来说,你也在被探究的范围内?你到底是谁,黎司君。”
曾经池翊音可以足够冷静,一步步试探黎司君。
从名字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他,做出対他的侧写,试图书写他。
但黎司君在虚假雪山中的作为,彻底激怒了池翊音,也让他露出了一直以来被西装所束缚的疯狂。
用绅士和温柔伪装自己的凶兽,终于咧开獠牙,冰冷的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黎司君定定的看着池翊音,金棕色眼眸中闪过惊艳。他甚至不自觉伸出手去,想要去触摸池翊音那双如有星河万千的漂亮眼眸。
但最后,他只是垂下眼睫,微笑着开口:“我是旧日的衰败,是堆积的罪孽,是将要坠落的烈日。池翊音,你问我是谁?”
“不,我是谁也不是——我可以是任何人,更可以是任何人的过去与未来,我曾是牙牙学语的懵懂孩童,也是天真恶意的稚子,是满怀雄心壮志的少年,也是日暮绝望的青年。而最终,我都会走向死亡的归宿,说这人生不过一遭污泥。”
“我是罄竹难书的凶神恶煞,是仓皇逃窜的亡国之君,是路乞骸骨的落难重臣,也是意气风发的奸妄小人。坟墓的棺材中埋的每一具都是我,神殿上众人朝拜的每一位神也是我……”
“池翊音。”
黎司君难得敛了笑意,眼眸中满是郑重,他轻声唤道:“你来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池翊音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的眼眸微微睁大,眸光晃动如海面波浪滔天。
可最让他惊愕的,却是以他対黎司君的了解和対众生的观察,他能够看得出来,这一次,黎司君并未说谎。
也正因为这样,才更加诡异。
池翊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脑海中被庞大的信息量塞满,即便再宽阔和迅速的思维也被拥堵到无法运转。
愣神中,他也不自觉微微放松了手中刀锋。
但黎司君并未趁机挣脱,反而耐心的留给他反应的时间,认真的等待一个答案。
走廊中安静了下来。
夕阳透过尘埃模糊的窗户招了进来,投射在木制的地板上,在池翊音脚下一寸寸偏移。
喧闹声从不远处的厨房传来,却无法惊扰走廊上的宁静。
好像这里陷入了神的领域,凡人没有踏足的资格。
一旁的顾希朝惊讶的看着两人的対峙,他调转轮椅,伸手重新掖好了毛毯,好整以暇的看向两人——尤其是被抵在墙上的黎司君。
顾希朝习惯性的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吟吟的欣赏着黎司君此时的模样,忽然觉得“舞台剧”确实不错。
尤其是台上的演员,变成了绝不可能作为演员的幕后之人时。
池翊音沉默片刻,却是缓缓收回了刀片。
他重新站直了修长身躯,将无脚鸟胸针别在西装领子上,又抬手抚平衬衫的皱褶,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本来应该有十一人的副本,现在却有十二人——不,在我看来,应该是十四人。”
池翊音看向黎司君,眸光沉静:“我之所以会在这个副本中,与你有关,対吗?黎司君,你想要的,只是看到我的存在,或者说由我而生发的表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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