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天一场考试后,考生们已经知道早点来选位置的重要性。于是,黎池他们到的时候,衙门前的大街上已经排起了长队。
黎棋感叹着他们比昨天还来得早那么一刻多钟,没想到队伍竟然排得比他们昨天来时的两倍还长。“小池子你看队伍里有好些都是代考生排的,我也应该早点来给你排上的,现在排到这样后面,要抢不到好位子了。”
“凌晨湿寒露重,爹您何必来受这份罪。”黎池并不太担心座位这事,看队伍长度,他后面应该还很有一些考生没到,还轮不上他去坐高桌子低板凳、缺角有洞的号房。
虽然说不用在意,可在大门敞开之前,黎棋还是一直在懊悔:没提前几天来县城订好住处,昨天没提醒儿子带清水,今天没提前来排队……
可黎棋懊悔的这些,他儿子并不认为那是他的错,那是他自己没考虑周到、是他自己疏忽大意了。
辰时一到,大门敞开。
依旧是昨天的县尉带着衙役出来,“诸位考生,请依旧按照昨日的座次落座,明日亦是如此。”
此话一出,队伍里就泛起一阵喧哗,或哀叹可惜,或庆幸窃喜,黎池作为昨天的既得利益者、属于后者。
考生虽依旧按照昨天的座次落座,核检入场的顺序,却是要按今早所排的队伍依次进行的。
黎池等了比昨天稍长的时间,才被叫进去。
核检的步骤和昨天一样,听衙役禀道:“县外五十里处黎水村考生黎池,带书篮一个,笔墨砚一套,盛满清水的小瓷瓶一个,文书齐备无误,未带食物,核检后未见夹带异物。”
黎池感觉到了从上首方向而来的、落在身上稍显久了些的目光,他内心有点小波动、但装作无事。
接过书篮,礼仪得体地拱手退下,“学生告退。”
县试第二场墨义场,锣响三声开考。
黎池双手接过考卷一看,考卷共三页印有三十道题,标有题号的答题纸十张。
浏览过题目后,黎池就像昨天帖经场那样,谨慎仔细地开始答题。像昨天一样,在午时三刻请求交卷,等县令过来当面糊完名,黎池就安静地离开了考场。
只是黎池离场时,坐在他对面号房、昨天排队在他后面的那位考生,以惊讶莫名的神情全程目送着他离场。一旁神情威严地盯着他的县令的目光,都没及时察觉。
不过县令在盯了他一会儿后,就默默地走开了。
他当年考县试时,对面也坐过一个那样提前离场的,他也这样目送过那位同年……
县试第三场也是最后一场的策问场,那位考生依旧目送了黎池提前离场。不过不是午时三刻,而是在午时末交卷离场的。毕竟策问场是决定高下、裁决去留的关键场次,黎池花了更多心思去审题、打腹稿和书写最终文章。
黎池前世考公时,整场《申论》考试才两个半小时,用在最后一题写作题上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半小时,而他这次花了四个小时来琢磨这一道策问题,那已经是当下的他能写出来的最好的了。
县试三场已考完,结果如何只等三天后的县试放榜。
黎棋和黎江两人依旧等在县衙外,等黎池出来后,三个人又每人吃了一碗面疙瘩汤,之后就逛街去。
今天逛街不再是闲逛,他们是去找客栈的。
原本就和严大姐说好了,只借住到黎池考完三天县试,他们原本是想考完试后就回黎水村,等三天后县试放榜时再来看榜,那样就不用找客栈了。
不过黎池这两天交卷时用余光观察了考场情况,可能是因为有的考生污了答题纸弃考了,竟有十几个号房都是空荡荡的。黎棋听说后,就想着或许弃考的考生有退房回老家去了的,就准备找找看有没有客栈空出房间来。
黎棋想到只是再在县里客栈住上三天,花费不了多少,主要是儿子才考完试肯定很累,这去去回回的折腾太累人了,不如就在县城里安安逸逸地等放榜多好。于是决定看看找不找得着空房,若找得着,明儿就到搬客栈去。
黎棋他们回去严家也无事、还平添尴尬,于是三人就慢悠悠地逛完了县城仅有的几家客栈,果然有好几家客栈都有考考生退了房。货比三家后,在青云客栈预定了两个房间,只等明早就搬进去。
在外面逛到日入时分后,三人才回去严家。
洗漱歇息过后,就去用晚饭,今晚严谨也出现在了饭桌上。
“池弟,来尝尝这奶汁肥王鱼。”严瑾夹了一筷子鱼给黎池,“这鱼是今早从淮水岸边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今晚做出来庆祝庆祝池弟终于考完了县试三场,可以松快松快后、静等考中喜讯了。”
“承瑾兄吉言。”黎池夹起鱼肉送入口中,“嗯!不愧是得淮南王钟爱并因此得名的淮王鱼,肉质细嫩、奶汁香醇,十分鲜美,可谓超凡脱俗、别具一格!要多谢瑾兄,让池弟我有机会尝到这闻名天下的美味。”
严瑾心中暗叹:不怪父亲盛赞这人,实在是他不近姿容不凡,还学识渊博。
浯阳县距淮水岸也就两三百里的距离,这里的人虽未亲口尝过过、但也听说过淮水肥王鱼的大名。可却少有人知道肥王鱼又名淮王鱼,更不知道鱼名的渊源,没曾想他竟知道。
“哈哈,我们家只是家中有些祖产、靠父亲奔波经营一家杂货铺以谋生,我哪能吃得起这淮王鱼啊?是沾了四宝店的少东家的光,今上午凑巧碰见了,就分了我一条。”
四宝店的少东家?黎池心里有些诧异。他和四宝店打交道也快有两年了,打交道多了之后,和徐掌柜也就慢慢交好,可还没听他说起过四宝店的东家,更遑论少东家了。
黎江经常到四宝店去送黎池抄好的书,走四宝店的次数也不少,也有些好奇:“四宝店的少东家?小池…弟弟还在他们家抄过书,挣了不少笔墨费呢。”
黎棋也接话道:“是啊,抄了一部《资治通史》和六套《燕律》,把童生试的赶考费用都赚足了呢!”说起儿子自己挣足了赶考费用这事,他就忍不住地骄傲。
“噢?一部《资治通史》和六套《燕律》,那抄下来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严诚停下准备夹菜的筷子,面带惊异,“抄完后,可挣了多少笔墨费?”
“的确,抄完那么多书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抄了近一年半才抄完,不算笔墨纸砚的耗费,最后挣了95两2钱银。”黎池并未因在外人面前被道破靠抄书挣钱而羞愧,因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出生在贫困农民家庭,早已经能坦然面对家里的贫穷。
严瑾听了震惊不已,“这么多?!我们家一年的田地收入也才这么多呢。”
黎池在心中一换算,严家田地收入加上佃户所得五成的收入即是田地总收入,再通过田地总收入换算成田亩,严家的田地约在一百五十亩上下。
“除去笔墨耗费后就没这么可观了。”黎池心绪走神间,换算出了严家的田地亩数,回神后说道。“说起来,真的要多谢四宝店,不然还不知道家中为了我的赶考费用,要如何操心劳身……明日还得去拜访一趟徐掌柜,多谢他的照顾。”
黎棋也觉得应该去拜访徐掌柜一趟,“理应去拜访的,理应如此!”
“原来池弟和四宝店还有这番渊源,”严瑾听了后感叹道,“池弟你既要感谢四宝店的照顾,那光拜访徐掌柜却是显不出心诚的,还得登门去拜访一下它的大半个主人——四宝店的少东家才行,刚好为兄和赵兄相识,可以为池弟引见一二。”
闻言,黎池笑得眯起了眼,放下饭碗行了个拱手礼以示谢意,“瑾兄言之有理,小弟先在此多谢瑾兄引见。”
严瑾哈哈朗笑道:“好说好说,若你们两人相见后处得投缘,就都多了一个朋友,到时你再正经谢我一次吧!”
两人对视一眼后,黎池笑得灿烂道:“好,瑾兄家的收留之恩,瑾兄为我引见之恩,多谢几次是理所应当的。”
坐上座的严诚左右看了两人一眼,也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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