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姜秉仁更动心了一些,他踌躇道:“这药膳……不会吃死人罢?”
余锦年说:“我自然还会教你们一些简单辨认食客体质的办法,届时你们根据食客体质,向他们推荐适合的药膳即可,况且我教你们的仅是一些性质平常的药膳菜肴,便是食不对证,也不会如何的。”
姜秉仁犹犹豫豫。
余锦年喝了口茶,斜乜他一眼道:“莫非……是姜小少爷说话不顶事?”
此话是踩着姜饼人兄的痛脚了,他最是受不住激将法,当场拍桌子道:“谁说的!我的话在春风得意楼不顶事,还有谁的顶事?!”
“哦。”余锦年点点头,试探道,“那合同……?”
三句两句的就将姜饼人哄得签了张纸儿。
余锦年挥着手绢送他出门的时候,那姜少爷手里握着个余锦年友情送他的鹅肝夹馍,冒着瑟瑟寒风,还颇是一愣一愣的,仿佛是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季鸿轻笑一声,道:“莫笑得若奸计得逞了似的。”
余锦年歪倒在柜上,哼道:“我哪有奸计?你算算,可是我亏了!”
“是是是,你亏了。”季鸿摇头。
*
余锦年跑去春风得意楼,教会了他们的点心师傅如何做姜饼人,并改良了配方,还着重讲了烤制的火候,春风得意楼里有专门用来烤制酥点心的大炉,这些小饼干是一炉一炉地往外出,效率比他们用热锅干烙不知高了多少倍!
试验了两日口味,他又教着点心大师傅在姜饼人里加些杏仁片、核桃片、葡萄干之类的小物,使得饼干口味愈加香甜丰富,比当日一碗面馆里卖得还要更美味一些。
姜秉仁起初还怕余锦年耍花招,不肯将真菜谱教给他们,故而时时刻刻在后厨里盯着,直到他亲自尝过改良版的小人炙、金铃炙,简直赞不绝口,也登时对余锦年有所改观,对他的信任也多了一些。
而且春风得意楼财力丰厚,不仅着人打造了各色铜制小模具,还应余锦年的要求,专门做了个圆圆的小拇指大的小烙铁棒,上头印章似的刻了个圆咕隆咚的碗的形状,代表着“一碗面馆”,并在每块小人炙的背面都烙上个印花。
姜饼人自然也不甘示弱,又着人同样刻了个春字,代表自家,挨着一碗面馆那个碗印上去。
这样每块小饼干背后,都有着两枚印迹,既能防伪,又是广告。
又三日后,春风得意楼开张,来来往往众食客都见着他们墙上多了块写着“各色配茶炙饼”的菜牌,有人点了一盘尝尝,果不其然与前些日子一碗面馆做的味道一模一样,且还多了不同的口味、形状和颜色,甚至还能用细绳串起来,拎在街上边走边吃。
姜家长辈起先很是不满,认为姜秉仁初接手酒楼的生意,就做出这样的决定,且对方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面馆,委实是不靠谱,后来见这些炙饼卖的如此红火,也便不好再说什么。
好容易消停了的金铃炙热潮,一时间又在信安县风靡起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由此开始,那个余锦年突发奇想搞出来的“小碗”印章,竟在日后成了象征着他“余锦年出品”的特殊标志……
第56章 甘荀薄脆
因为新改良的金铃炙卖得好,让姜秉仁尝到了甜头,倒也不是他有什么要发扬自家酒楼的大志气,而是纯粹地爱上了数银子的乐趣,毕竟姑娘们顽来顽去也没什么新意,银子却是源源不断的东西,于是打那后花街也不逛了,三天两头地往一碗面馆里跑。
姜家上辈自然不乐意他与穷酸人相交,姜秉仁可不管那,他只管自己乐呵就行,以往混花街柳巷也是如此,除了他那个脾气暴躁的爹,还没人说得了他。
今儿个又往西城门跑,也是先听满了两耳茧子才出来的。
知道的明白他到一碗面馆是取经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瞧上了面馆里头那个俏郎君了呢。
虽然郎君够俏,可姜秉仁还真不是来欣赏季美人的,他在面馆前堂装模作样地点了碗鹅汤面,斜着眼瞧见余锦年出来,便立刻高兴地放下筷子追上去,跟着余锦年从前堂到后院,让余锦年再指点指点春风得意楼的厨子们,教几种新点心。
因着眼看就要到小雪节气了,虽然信安县地处偏南,这个时节多半是下不来雪花儿的,但姜秉仁想就着这个由头,在楼里办个品茶会,他们春风得意楼怎么说也是跟前朝状元沾了个边儿的,每年总免不了弄些酸腐的酒会茶会,附庸一下风雅。
这会儿姜秉仁初掌酒楼经营,正是新官上任烧三把火的时候,兴致大得很,人家店里有了些好想法,都是掖着藏着,唯恐同行的知晓了去,姜小少爷却恨不能将肚子里的念头一股脑地倒出来,让余锦年给听判听判,他主意多,比外头那些老迂腐强不知道多少倍。
余锦年自厨间拌了麦糠,端着盆子出来喂鹅,先前的大鹅已经宰了几只,圈子里有些空敞了,能容得那几只小黄鹅到处乱跑,嘎嘎呀呀的,颇是欢快。
姜秉仁挨他身边儿,说着用什么茶、取什么水,讲前些日子都进了哪些山珍海味,又盘算着品茶会那天要请哪些公子和诗客来捧场面……
余锦年蹲在圈子外头托着脸看小绒鹅,姜秉仁说得口干,心里急他怎么不说话,不由推攘他两下,微微愠恼地道:“我与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余锦年终于开口道:“这事问你爹就好了么,问我作甚?我若是操办得了这么大的场面,还会在这西城头的小面馆里当伙计?”
姜秉仁被呛了一口,听他又说:“想要新的点心吃食,没问题,带着上次那样的合同来就成。”
这回可真是噎死了,姜秉仁年纪小,府上没有能谈得拢的小子,那些子旁门亲戚家的子侄更是与他说不上话,同县里的纨绔们一块儿也净是说些漂亮妓子的事儿,很没意思。不过余锦年有意思,他自认姜家虽只是末流商户,却也是能和县令攀得上关系的,与余锦年这样的白丁交往是绰绰有余,可余锦年偏偏不买他的账,张嘴就要呛他。
姜秉仁气得将他手里喂鹅的盆子一撅,叮铃咣啷一阵响儿,跟打了仗似的,外头季鸿闻声,撩开帘子穿过来,便看见那小少爷瞪着眼睛,发脾气道:“我作甚么来找你聊天儿!无趣,回去了!”
季鸿手上还挑着帘子,被姜小少爷裹着一阵风擦过去了,他回头看了看,似乎也有些不理解,问余锦年:“这是怎的,突然闹了起来?”
余锦年弯腰去捡被姜秉仁掀翻的盆子,也一头雾水,他以为自己没说什么大不了的刺儿头话,也不知道那姜饼人小少爷怎么就突然闹起了脾气。他这边费解着,因蹲得久了腿脚有点麻,正拽着圈鹅的栅栏要起来,季鸿的手就伸了过来。
男人的手掌白皙而宽阔,手腕间的皮肤薄而透明,下头隐隐流过蓝紫色的细细血管,他指头很长,指尖窄窄的收起来,像是琴客的手。
余锦年将手递给他,季鸿一只攥住,另一只则绕到少年背后去,或紧或松地撑着他,少年脊背清瘦,但起身时又会用力地绷住,显得很有力量,季鸿感觉到手下那只蝴蝶骨猛地收紧了,似乎要扎出翅膀来,他动心地揉了一揉,低头道:“既和他定了生意上的约,就相互顺着些。”
少年点点头,也不知听没听得进,季鸿在他面前躬下来,弯得很低,去轻轻扑打余锦年身上洒到的麦糠鹅食:“我来扫,你进去换件儿衣裳。”
余锦年顿时苦了脸,嘟囔道:“我没衣裳了。”
季鸿奇道:“怎么会没衣裳?”
余锦年指指院子另个角落里的竹杆衣绳儿,上头挂了几件灰扑扑的衣裳:“清欢说进了冬,会一直阴蒙蒙的,以后约莫还要有些雨水下来。今儿个天气好,她非说我橱里的衣裳有些霉味,便将我衣裳都拿去洗晾起来……”
他抬头看看季鸿,苦恼道:“真没了,还剩两件儿亵衣。”
“只这几件?”季鸿走过去搦了搦绳上的衣,料子并不好,但都已穿得发软。
余锦年闷头:“本来也不过三四套而已,我来时是两袖空空来的,这些衣裳还是二娘捡了他以前男人的旧衣给我改的,挺好的……我身上这件儿是才洗过,干净着呢,还能穿好久,谁知道那姜饼人突然掀我盆子。”
少年衣裳一色儿的灰扑扑,样式也是差不多的陈旧老套,季鸿这样见惯了云绸彩霓的人实在是分辨不出其中有什么分别,今日叫清欢全部拿出来一晒,原来只这几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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