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惊秋无所适从,他已经不记得梁鹤洲多久没有吃东西了,在椅子上呆坐片刻,重新去厨房拿了勺子出来,但梁鹤洲紧握着拳头,把手藏在桌下。“鹤洲,你别这样,你吃点东西好不好?”燕惊秋说着就哭起来,把买来的小点心一个个推到他面前,“这个是红豆糕,这个是雪花酥,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你不是喜欢这个吗,我记得的,鹤洲,你吃一口就一口,行吗?下午我们还要去……去……鹤洲……”梁鹤洲垂着眼帘,伸出手来抱他坐在自己腿上,低声说:“小秋,宝贝……我吃不下,对不起,对不起,别哭了。”他的手仍是抖得厉害,燕惊秋一把握住,紧紧捏着。“你怎么了鹤洲……我们去医院吧,好吗?”“不,不用,我只是、只是一直想起医生让我签病危通知书。”他站在急救室外面,护士走出来,递来纸和笔,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浑浑噩噩的,好像只是在纸上乱涂乱画了一番,冷冰冰的笔杆仿佛到现在还被握着,想一想,手就开始发颤。他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胃里一阵泛酸,真的没有一点胃口。最后燕惊秋勉强喝了一碗粥,回房间睡午觉。他确实累了,一闭眼睛就失去意识,闹钟响了才醒,已经快要三点,该出发去殡仪馆了。梁鹤洲半躺着,拿着那本他读给裴素丽听的小说慢慢地翻,眼睛不离书,凑过来亲了亲他。燕惊秋把书抽走,说:“我们得走了。”“嗯。”梁鹤洲翻出新年时他送的那条领带来,系了几次,怎么都系不好。燕惊秋拿着领带比划,一脸认真,虽然也不会系,但还是歪歪扭扭打了个结,扯着领带下面摆正的时候,被梁鹤洲握住了手。梁鹤洲低头亲他,喊了他一声“老婆”。裴素丽的遗言忽然间在脑海响彻,“他就只有你一个了,要是你丢下他……”,燕惊秋感觉有什么重重一下砸在肩上,压得他直不起腰。和梁鹤洲在一起的时候,对他说喜欢的时候,分开的五年里,亦或是把戒指戴在他手上的时候,闹着要他叫“老婆”的时候,燕惊秋都不曾有此刻的体会,这个甜腻腻的爱称好像已经不是爱称,它蕴藏了更深沉厚重的意义,是庄严肃穆的,是宏大的,它会亘古恒常,也会在以后的岁月里历久弥新。去花店买了花,赶到殡仪馆时正好四点钟。燕惊秋一眼看见了程庭南,坐在大厅,手里捧一束白菊。三人打过招呼,一起往灵堂去,进了里面,宋寒清和虞然迎上来,已经等了他们好一会儿了。这两人弄了好大的排场,小小的灵堂几乎要摆不下他们买的十多个花圈。宋寒清见了梁鹤洲,走过来拥抱他,虞然垂着头,轻声叫他“鹤洲哥”。燕惊秋恍恍惚惚,没有和他们寒暄,和程庭南一起走到棺椁旁。裴素丽躺在里面,穿一件素白的裙子,脸上化着淡妆,安静,美丽,柔和,除了瘦得凹陷的脸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好像只是睡着了。程庭南把白菊放在棺椁边,用手肘碰了碰燕惊秋,燕惊秋回过神来,把两支紫茉莉轻轻放在她胸前。“怎么送紫色的花?”程庭南不忍再看,把视线移向别处,问道。燕惊秋答非所问,说:“阿姨好漂亮,鹤洲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样,我第一次看见她化妆穿裙子。”他顿了顿,回头去看还在和宋寒清说话的梁鹤洲,又轻轻地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工作人员把棺椁推进火化间的时候,梁鹤洲一路跟着,直到被拦住,他定定望着被关上的门,刹那间满背冷汗,感觉头顶缓缓压下一片浓重的暗,视线中的光亮与这暗抗衡着,最终败下阵来,他合上眼帘,眼前却又炸开星星点点的金光,意识随之变得模糊而遥远,飘飘摇摇地飞向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和父母去乡野过周末,居住的农家边上有一片小池塘,水很清,能看见里面的游鱼。他总是去池塘边玩,把脚泡在水里,时不时拍一拍水面,看被打扰的鱼翻腾跳跃。常常午饭或晚饭时间,裴素丽要来喊他回去,她站在近处田埂的树下,笑着招手,催促着说,再晚些就没有好吃的留给他了。那时候他还小,是还能被裴素丽抱起来的年纪,斥着脚跑过去向她撒娇,她每每都“好好”这么应下,抱着他往回走。她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驱蚊香,怀抱又甜又软,就算被父亲调笑不知羞,就算用吃不完的红豆糕来换,他也不想从她怀里离开。噼里啪啦的雨声惊扰了美梦,他睁开眼睛,看见雪白的天花板,闻到消毒水的气味,心中有片刻的惶恐。这个冰冷又残酷的白色地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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