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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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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婉被她噎了半晌,想叱骂却苦于词汇空泛:“无礼!粗俗!”

苏毓不痛不痒,转身便要走。

听了这么一会儿的闲话,自然都晓得这边坐着的是月度考核榜上首席的家眷。不少一进门就打听这位外来才子婚配情况却听了一耳朵书院内不实传言的的妇人姑娘们看到苏毓这人时,都有些惊了。目光在她脸上、身段上落了落,心不由沉下去……

甄婉眼看着苏毓头也不回地走远,一股火气冲上脑袋。她都不管这是什么场合,张口便高呵道:“……你如此目中无人,就不怕我将你是徐家童养媳的身份说出来?!”

这年头,童养媳其实等同于半个下人。身份比之大户人家的妾室也没正经多少。厚道的人家还能念及从小养到大的情分,当个妾养着。那等刻薄寡恩的人家,买了童养媳回来,就是当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使的。真轮起来,不就跟勋贵人家子弟屋里养的通房丫头都差不离麽!

就这么个身份,这毓丫无论是擅画也好,擅刺绣也罢,不管如何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甄婉如今再看苏毓一幅徐宴正妻自居的架势就觉得十分好笑,装得跟正妻似的,这徐娘子到底凭的什么?!

苏毓脚步一顿,偏过头看着她。

“怎么?你自己是童养媳,还不允许旁人说?”甄婉可是派人去查了,这苏毓就是徐宴的童养媳。别说什么多年来相依为命,童养媳就是童养媳!

苏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刚想说话,就听到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破空而来。

“这么说,书院里那些传言是你传的?”一字一句,冷冽如冰。

徐宴不知何时过来了,此时逆着光缓缓走进来,那双眼睛凉得仿佛数九寒冬里凛冽的寒风。

甄婉冷不丁见到他,心里一慌。

高傲的脸上极快地闪过慌张,她想说什么反驳,对上徐宴的那一双眼睛却不知该怎么说。

“甄姑娘可真是好手段,徐某到底与你何仇何怨,你要如此重伤徐某的家眷。”徐宴缓缓走到苏毓的身边,垂眸看她的脸色有些泛白。神情冷冽得像敷了一层冰,看人眼神能射出利刃来,“甄姑娘别说什么救命之恩涌泉相报的话,徐某受不起。”

他的这些话一落地,食肆便瞬间安静到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徐宴站在苏毓的身前,用身子将她的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食肆里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哗然。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嗡嗡声,看热闹的人左看看徐家人,右看看脸色古怪眼睛瞬间红了像是要哭出来的甄婉,顿时议论纷纷。

第七十四章

传言传了一个月, 徐宴看似没去管,其实私底下有在查流言的源头。

流言蜚语这种东西自来都是三人成虎的。一旦传起来,口口相传的, 就很难查到源头。不过这种针对苏毓的阴司,一看就出自后宅女子之手。徐宴怀疑过几个人,尚未有定论。甄婉和芳娘两人, 都在其中。如今看甄婉这幅经不起激的样子, 就知十之八九是她。

若非不得已, 徐宴是不愿给个未出阁的姑娘难堪的。女儿家的名声重要,有时候害了姑娘家名声, 当真会坏人的下半生。况且他也没自认自身出众到叫个勋贵女子不顾名声来为他折腰。今日若非甄婉当众羞辱苏毓的身份, 徐宴是决计不会对一个姑娘家如此口出恶言。

徐宴垂眸看了眼苏毓,见她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 心里一股火气涌上来。

脾气再好的人,自家妻子被人欺辱也是要怒的。何况徐宴其实并非一个好性儿的人。他只是藏得深,戾气和脾气都藏在心里, 面上维持一幅温文尔雅的姿态罢了。

果不然,此时看甄婉一幅泫然欲泣的神情, 徐宴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还觉得很有几分厌烦。

他淡淡撇开脸,不叫眼中的恶意露出来。鸦羽似的眼睫半遮着眸子,外人根本看不清他眼中神色:“甄姑娘,你若当真感激徐某的救命之恩, 就请姑娘你来打搅徐家的平静。”

嗓音也是淡漠的, 情绪藏得滴水不漏。

婉仪小媳妇儿躲在苏毓的身后,瞥了一眼不露神色的徐宴,偷偷地咽口水。

旁人都道她胆小, 只有亲近之人才知晓,她心细如发。早在见到徐宴第一面时,婉仪便觉得徐宴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冷漠。外人都道徐宴好脾性,只有她恭恭敬敬的不敢造次。婉仪总觉得徐宴不是个好相与之人,此时看来,她没有看错。

婉仪心中如何想,苏毓不知。她感觉小媳妇儿抓她袖子捏得紧了,以为是今日剑拔弩张的场面吓到她了。一边冷冷注视着眼圈儿已经红了正死死盯着徐宴的甄婉,一边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婉仪挪的离徐宴更远些,心中默默地佩服苏毓。

与此同时,甄婉这般被徐宴当众羞辱,可以说是丢尽了脸面。

她此时又尴尬又伤心。四周议论纷纷的声音让她腿肚子都在抖。说实在的,长这么大,除了那日当街纵马被拉下马丢过人,甄婉还没受过这般欺负。她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此时一张漂亮的脸涨得通红。耳边议论声越大,且句句正巧戳中了事实。

商贾之人说话难听,偶尔冒出那几句赤裸裸的言论,差点没叫从未觉得自己有错的甄婉羞愤欲死。

她袖笼里的手攥紧了,紧紧地攥着。手指的指甲根根掐进了手心,看着眼前仙人之姿的徐宴,又觉得十分不甘心。她实在不懂,明明跟苏毓这个童养媳比,无论是出身还是相貌都远胜一筹。她更年轻,更娇俏,凭什么徐宴看不上她?!

“徐宴,我问你,你一定要如此与我说话?”即使是被伤到心了,甄婉还愿意给徐宴最后一次机会。

事实上,虽然一直被徐宴避如蛇蝎,但甄婉却从未觉得徐宴是真的厌恶她。

在她看来,徐宴出身寒门,上无父母亲族照拂,下午兄弟姊妹帮衬。就是一个没权没势的穷酸书生罢了。任何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是人的本能。哪怕徐宴与旁人不同,他才学出众,注定了前程似锦,但在甄婉看来,也不过比其他读书人更清高更俊美罢了。

她可以接受徐宴的清高,看在徐宴相貌绝佳的份上。清高都在她看来都是徐宴与众不同且格外有趣的品质。但不代表她会相信徐宴真的对她没有心思。读书入仕的这一条路上,不是只有考上科举这一件事的。做官也是要有靠山的,就像她的姑父,靠得就是甄家。

而她,甄婉,是将军府的独女,出身高贵,背后站着的是当朝三品大员。愿意弯下腰去给徐宴一个没有任何帮衬的寒门学子青睐,本身就是十分的屈尊降贵。徐宴嘴上装得再如何清高,心里定然都是盼着她巴上来,享受着她的追逐的。

甄婉不是个怕流言蜚语的性子,亲爹眼皮子底下都敢惹事儿的主儿。到了金陵,脱离长辈的管教,自然更飞扬跋扈肆意妄为。她贪图徐宴的美色,愿意追着徐宴跑。但这都是基于徐宴一定会妥协之上,她放低身段,不代表徐宴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还当众羞辱她!

“徐宴!”甄婉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倔强地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徐宴眼眸渐渐黝黑如墨,面上却维持着冷淡:“甄姑娘厚爱,徐某承受不起。”

一声落地,苏毓若有所思地看向徐宴。徐宴那双眼睛里头卷着的戾气,都快要逃脱浓密眼睫的阻挡冒出来。苏毓身边的小媳妇儿抖了抖,挪得更开了。

甄婉却抿起了嘴角,那双嚣张的凤眼威胁地高挑起来:“你再说一遍。”

徐宴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来,黑黝黝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了甄婉。别看这徐宴总是一幅万事不上心的冷漠模样,这一双眼睛露出来,野心和戾气便暴露无遗。

甄婉被这冷冽的眼神心口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把。

徐宴却嘴角弯了弯,面上神情格外的冷静。他依旧维持彬彬有礼的姿态,仿佛刚才似是而非的话不是出自他口,吐出一句:“既然话不投机,那我们便告辞了。”

说罢,他握着苏毓的胳膊,便将人带出了食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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