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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玉杰在下风处摆了个烧纸用的搪瓷盆,旁边有一堆黄纸,垒了小山那么高。
火苗借着风势蹿了起来,夜色将黑未黑,大伙围成疏散的一圈,烧着烧着,烟也跟着光火扑腾了起来,熏得人眼泪直冒。
梅玉杰把家里人的名字挨个念了一遍,希望祖宗保佑大家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早些年,梅玉杰是没有这般虔诚的,她年轻时候思想西式过头,向来唾弃这种愚孝的祭拜行为。但心态的转变就在一瞬间。
有一年,景立诚忽然在家里晕倒了,送去抢救,医生当场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后来,救是救回来了,可病因没有查出来,发病症状类似心肌炎,景立诚就跟植物人似的,重症监控挂着,怎么都醒不过来。
病房里除了交流病情外,还总是流传着一些玄学谣言。梅玉杰不知从谁那里听来,有个仙姑算得特别准,能卜命卦。她那会儿,被走投无路的绝望填满,就病急乱投医了。她把仙姑还真乔装打扮,偷偷请到医院了,仙姑围着景立诚看了一圈,说他的魂被家里过世的某位老人抓住了,想要一起带到阴间呐。她不可置信,但又实在没辙,便问仙姑有没有办法。仙姑对她指点了一二,并告诉她,这不是一蹴而就的,就算以后人醒了,也得积年累月地坚持。
命呢,这个东西,不是拜拜就能好的。想要除尽皮毛心上病,必须保持温厚意中存。*
梅玉杰记在心上,按照仙姑指示,执行了她曾经认为的荒唐行为。
神奇就神奇在,自从那天做了法事之后,景立诚竟真的醒了,虽然那一天眼睛是半睁半闭的,但他有了意识,不就跟回了魂一样吗?而且,他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好转,最后顺利出院。
从此以后,梅玉杰不得不信,对神佛先人,均有了浓厚的敬畏之心。
景逸听了梅玉杰说的这个经历,持半信半疑态度。他不想扫她兴,最后只能笑着附和,中华玄学文化,博大精深。
烧完纸,景逸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小宝拍的商务照出炉了。趁着难得的一家团聚,他就想展示一下,分享快乐与骄傲。
照片文件很大,只能在电脑上浏览,他上楼去取笔记本。
他图省事,没有开走廊灯,夹着电脑摸黑下楼,结果踏空了。
天旋地转地翻了一个大跟头落地,他整个人麻了,只能无知觉地躺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这巨大的响动很快就把屋外人招了进来。小宝是最先到的,俯着上身舔他手掌,担心的直呜呜。
这也太晦气了吧。他想,怎么上一秒才给祖宗烧了纸,下一秒就给我使绊子,跌成狗吃屎?
果然封建迷信信不得。
景逸小腿胫腓骨骨折,当机立断做了手术。因为防疫要求,只能配备一人来陪护,且不允许探望。景淳得上班,梅玉杰还要照顾体弱多病的景立诚,他索性找了个护工,照顾他直到出院。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本来约好的几个面试也泡汤了,找工作的人就像地里的韭菜,一茬一茬的,岗位哪能白白等着他。
折腾了一周,出院回到家后,梅玉杰一脸担心地盯着他戴护具的伤腿,好像很想做点什么。他向梅玉杰头痛地表示,千万别去求什么神,拜什么佛了,咱共产主义接班人,不搞神鬼这套,相信科学,谨听医嘱。梅玉杰撇撇嘴,意兴阑珊地说知道了。
艾随意带了束鲜花来看他,蹲在他伤腿边,唉声叹气,“伤筋动骨一百天啊,你太可怜了。”
“现在看着吓人,拆了绷带就好了。”
“那你以后是不是还要复健?”
他点点头,无可奈何。
“我记得你小时候爬山上树,跟个猴儿似的,都没受过伤,怎么现在年纪大了,动作不麻利了?还是身子虚了,不经摔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景逸趁她抬头时,弹了一脑瓜蹦,“艾随意,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艾随意摸着脑门直嘶,“你下手好狠啊景逸,有你这样小气吧啦的——”
门铃忽然响了,吵吵闹闹的俩人,齐齐顿住。
艾随意去开的门。
景逸见她僵硬地缓缓侧过身,让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进来了。
“阿姨告诉我你出院了……”陶孟青摘下帽子,露出一张疲倦的脸,这让景逸稍感意外,“……你受伤了都不告诉我?”
艾随意认出来了陶孟青。她站在陶孟青背后朝景逸使眼色,有点想要看好戏的意思。
“坐啊,傻站着干嘛。”见景逸袖手旁观,她替好友把客人迎进了门。
陶孟青坐下,茶几上搁着的艳丽花束,牵引他停留了几眼,而后脸色变得暗沉。
“喝点什么?”艾随意问。
“都可以。”陶孟青盯着她,眼底藏着说不上来的纠结复杂。
艾随意没在意,或者根本没察觉,颠颠跑去厨房泡茶了。
陶孟青视线随着她移动,隔了好久,才阴翳地收回来。
“她是谁?”陶孟青问。
景逸一副“还能是谁”的表情,“发小。”
“青梅竹马那种发小?”
景逸受不了他这种刨根问底的语气,不太耐烦回:“你管得着嘛!”
陶孟青没吭声,嘴和脸仍然苦大仇深。默了片刻,他才松了松表情,问到正题,“伤得严重吗,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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