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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

“嗯。”他揉搓着指腹上一点软烂青泥:“我家是老宅子,平房,天井周围就是这些。这是招财进宝的寓意,也有雕着蟾蜍、乌龟的。”他指着下水道石盖上那枚小小的铜钱。

“你喜欢听戏吗?”

他们绕过戏台,走进主屋。戏台后则是祠堂,两边一道长墙,或许因为此地雨水多、天气潮湿,泥墙已糊上一层浅黄的水痕,被腐蚀般剥落了墙皮。祠堂上供着一些牌位,出于敬畏,两人并没有迈进去。

“还行吧。我家也有个戏台子,昆曲居多,我奶奶经常带我去。我太爷爷是学美术的,据说是齐白石的弟子,所以我爷爷从小总在画院里泡着,后来遇到我奶奶。我奶奶学音乐。我爸抓周的时候,一脚把画笔踢飞了,我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只好让他唱歌去了。”

“艺术世家呢。”

“后来就种田了。”段澜笑笑。

“我不喜欢这些,我喜欢看电影。但是那会儿整个城区就一家电影院,在小胡同里,冬天大家挤成一团冒着哈气看,到最后看的什么记不住了,只记得特别重的烟味,和有人买了一碗烤冷面偷偷带进去吃,整个屋子都是一股酸辣的味儿。”

“现在还看吗?”

“很少了。以前反倒还去租碟,后来电脑看电影很方便,我反而没时间了。”他挠了挠鼻子。后来——他就忙着在店里为一个月怎么多挣三千块钱发愁。

祠堂里飘出淡淡的烟,有一种庄重肃穆的气氛。那烟萦绕在身侧,令人闻到一种木质香气。头顶上一挂牌匾,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王氏宗祠。李见珩本要走,回头见段澜杵在祠堂前没动弹,回至他身边,听见段澜轻声说:“我小时候最怕祠堂。”

“你们规矩多吗?”

“有谁犯错了,我爷爷就让他跪祠堂——包括我爸。但现在,没有人会再来管着你了。”他局促地笑笑,拽上李见珩的手:“走吧。”

李见珩跟在他身后,回身望了一眼,戏台上已空无一人,只两帘垂幕随风而动。

他低头,段澜握过的他的手腕上,仿佛还有浅浅的两个印子,带着灼灼的温度。?

第17章 心跳

聂倾罗手里拎了两大袋子。

一袋子装着辣椒粉、胡椒粉、芝麻粉之类的调料,以及刷蒜蓉辣酱的小烤肉刷,另一袋子则堆满了饼干、薯片、巧克力和辣条。他总是远远地站在阴影里。

甩手掌柜徐萧萧扑上来,摇段澜的肩膀:“你俩上哪儿去了?叫我们一顿好找。”

李见珩离她远远的,生怕这疯婆子又来折腾自己:“那儿有个祠堂。我俩进去转了一圈。明儿他们这儿有戏看,来不来?下午的。”

“来!又没有活儿干,为什么不来?”徐萧萧说,“你是不知道,一听我们来晚了,现在是农闲,王强脸都垮下来了,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过他们组织了明早徒步去水库,听说来回有十几公里。”

“水库?”段澜想替聂倾罗分担一个袋子,被他冷冷一眼赶走了,只好拎着自己的外套溜回李见珩身边。他打了个喷嚏,被李见珩瞪了一眼:“把衣服穿上。”

“不冷。”他一皱眉,还未来得及发表深层次的反驳言论,李见珩强硬地拿过他的外套,照顾小孩儿似的给他套上:“伸手。”他只好乖乖伸手,顺带着把拉链拉上,瞪回李见珩,眼神分明说的是:满意了吧!

李见珩满意地点点头。

徐萧萧说:“是啊,水库,听说早上那儿能看日出——但是我们到的时候多半也中午了,最晒。”

十一月份,天已入秋。白天渐渐地短了,黑夜来得格外快。

天色转黑时,村镇里却灯火通明。

唐若葵在借宿的户主家借了一辆老自行车,嘎吱地骑着它到镇上,接了徐萧萧回来。焦万里进院子的时候直往周蝉身后躲,因为树下躺着一只大黑狗,正四仰八叉地睡觉。它嘴边流出一点口水,梦里也不忘吧嗒嘴——许是闻到了屋里肉和酱料的香气,馋得梦里也想饱食一顿。

顺着这股香气,段澜溜进厨房,见李见珩一个人颇为贤惠地站在案板前发愁。不锈钢铁盆里泡着一大碗洗净了的鸡翅,一个个地被捞出来,盛到另一只盆中,被浇上料酒、小姜、胡椒面调味腌制。李见珩一个人忙得团团转,外头大呼小叫的打闹声充斥着他的耳朵,但其中一丝微弱的脚步声被他捕捉到。他回头,看见段澜杵在门口,忙招呼他:“快快快,帮我切点葱段,我这手都占着呢。”

段澜举着刀一脸茫然:“怎么切?切多大?切一整根吗?”

李见珩瞪了他一眼,旋即绷不住地笑出声:“小少爷,您是一点儿没下过厨。”

段澜脸上有些挂不住,微微浮起一层醺红:“我是不太会干活。”

“切这么长就行,”他冲段澜比划,“不用太多,主要是去腥调味。”

段澜依言照做。锋利的刀刃在案板上起落,一时只剩下李见珩搅动调料和切菜的声音。还有胸膛的起伏、呼吸的交错,和略显紧张的心跳声。这儿的空间实在是太狭窄了,不用转身,只要是动作幅度稍大,都能碰到身边的人。李见珩伸手来拿酱油瓶,没抬眼,错手抓到段澜的手。

像有一片羽毛轻轻划过心间。

原本生活中,同学与同学、父母与儿女间这样的触碰再平常不过,但此时,一旦他冰冷的肌肤轻飘飘地从李见珩温热的手心里游过,他的心要为此多跳一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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