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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见珩一愣,就见段澜直起身,再次将额头贴在他身上——他总是这样依赖着李见珩。便从胸腔感受到了另一个人胸腔的震动,听见他说:“多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啊。”
段澜这样轻轻呢喃。
高考那天,是一个艳阳天。
从来没有那么蓝的天,原来天空会呈现出那样纯净的蔚蓝色。
附中的学生还算幸运,就在本校考试,他们沿着“状元桥”从北向南走,和一旁的老师纷纷击掌,讨一个旗开得胜的好彩头。
就是在那时,段澜透过学校正门的铁栏杆,隐约瞥见了刘瑶。
她穿着一身浅红色的旗袍,头发长了,堪堪在头顶盘了一个发髻。她似乎捕捉到了段澜投来的目光,伸长了手,用力朝段澜挥舞着。她似乎朝这边喊了什么,段澜看见她的嘴巴上下开合,可是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数以万计的招呼和呐喊声中,随风消散。
她是有很多会议的,很多工作要做,可她最后还是推掉了,愿意头顶着大太阳,挤在人群里送她的孩子上考场。
阳光勾勒她的身形,为她镶上一层金边。她本来皮肤白,今天又没化浓妆,因而这样一打扮,段澜竟有一种错觉,仿佛又看见多年前,贴着白墙灰瓦的水乡小路,愿意牵着他的手教他识字的那个女人。
可终究只是一瞬的错觉,他不过多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把那些留恋彻底忘怀在这一刻。
考试规则的朗读声,安检器探测金属的滴滴声,纸张、笔尖、滴答的时针的声音,和交卷时刺耳的铃响。万众瞩目、备战已久的高考,不过也就在这样的仓促和慌张中结束。放下笔的时候,笔帽正好放在阳光下,塑料的帽身一闪,刺得段澜微微眯了眯眼。
他离开那张书桌时想,原来他的学生时代也就这样悄然地结束。
他站在教学楼下,看着学生们如游鱼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校园,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生命线似有若无,到此为止。
李见珩是天不怕地不怕,胆子贼肥的那种人。所以当同龄人把所有有关高考的公众号都取关、避免一不小心“瞟”到□□时,李见珩已经手脚麻利地把所有答案都对了一遍。他按照松、严、中等三个标准估了三个分,求来去年的志愿书一比,心花怒放地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去北京念书。
只是选不到想要的专业罢了。
他恨不得把这个消息变成一只小喇叭,绑到楼下的麻雀身上,让它们替他散播给整个港城听,为此还挨了姥姥一个“脑瓜崩”:“别得意太早——到时候‘打脸’了上哪里哭去?”她学会了用手机刷视频,现如今满嘴流行语言,叫李见珩非常不习惯。
这样炎热的天气,屋里必须得开空调。可是老人家的身体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她不敢开得太低,否则就咳嗽流鼻水打喷嚏,因而李见珩待在家里,只觉热得浑身冒汗。
他本想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段澜,心里期待着段澜得知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表情,但是他心里又有顾虑,心想或许段澜不愿意听到他谈论和高考相关的事情——今年的题不算特别难,区分度不高,对于段澜这样的尖子学生,其实没有那么大的优势。
因此他暂时按下不表,决定等分数真的出来了再去和段澜报喜。于是李见珩一转头就去忙着找兼职了:暑假有将近三个月,他没有资格像别的同龄人那样去祖国河山四处撒欢,他得抓紧这点时间,为自己的学费做打算。
当他跑遍整个港城,终于找到时间、工资都合适的一份工作后,才腾出空来联系段澜。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找不到段澜了。
无论是发微信、打电话,他丢出去的电子信号,都像漂流瓶一样消失于茫茫大海中。就好像他的爱人也失散于人海中一样。
他跑到21层去敲门,把那扇木门敲得震天响,可是探头出来看的不是段澜,而是睡眼惺忪的邻居。
邻居说:“啊?这屋的那个学生,很多天没有回来过了。”
他站在电梯间时,阳光从身后照来,那儿有一排铁栏杆,因此光影也斑驳得落在他身上。
明明是六月暖阳,李见珩却忽然觉得周遭如寒冬一样冷。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许他再也不会见到段澜了。
他猛地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段澜,他把额头轻轻地贴在自己身上。段澜说:“多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啊。”
——原来是这个意思。
李见珩心想,原来是这个意思。?
第84章 徒劳
那时已经是六月底了。整二十天, 李见珩没有见过他。
他发疯了一样到处打听,若不是聂倾罗拦着他,他就要去派出所报警。他骑着他的小电驴满城转, 希望老天爷能赏赐他这样的幸运,可以在人海中一眼找到他熟悉的那张脸。可是都没有。他唯一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终于逃走到天涯海角去了。
那几天, 李见珩周围的气压都低得可怕,宋小渔还没考完试, 压根不敢从他眼前经过,小心翼翼生怕触到他的霉头。
六月的最后一天,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这样大的暴风雨,没有做生意的必要, 李见珩很早就打烊关门,一个人坐在一楼的角落, 抱着手臂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些通话记录。全是打给段澜的,没有一个打通。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多难看, 仿佛一团阴云罩在脸上,冷冰冰的, 看不到一点笑意。但窗外的人看见了, 因此她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推开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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