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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澜眼前猛地一黑,那水藻般的长发便飘向远处。
而他又听见一道入水声。
在这入水声之前,他依稀分辨出是聂倾罗在喊他:
“段澜——”?
第107章 救赎
“阿嚏——”
段澜裹着浴巾, 坐在桌边,打了一个喷嚏。听见他这动静,沈崇冒出一个脑袋, 探头进来,替他把空调又打高了一度。
头疼欲裂, 屋里紧拉着窗帘……他抬眼一扫, 看见一点明光从缝隙中钻入,落在桌面上, 照亮一线,他才知道这是白天。
……但已弄不清楚浑浑噩噩过去了多少日夜。
水太冷了,那晚风又大,他发起高烧, 睡得不省人事。
此时闭上眼睛,迷蒙间, 眼前就浮现出那晚的景象:
苏蔷湿漉漉地躺在冰冷担架上,担架惨白, 她的脸色也惨白,只长发如瀑盖在脸上, 神色不清。几乎想不起苏蔷有没有温热的呼吸, 他也被人推着拽着,身上盖着两件绒毛巾……眼前只是到处奔走的手和脚, 来去见, 看见她被人抬上救护车, 从他眼前飞过时, 垂下的手微微一动, 似是要来抓他。
正想到此处, 沈崇敲门, 送来两片退烧药。
他呆呆看着小圆粒躺在手心,半晌才起身去找水杯。找到一看,水杯中只浅浅一层,早春里被风吹得冰凉,只能再起身,走出长廊去打了杯热水。
回来时,他顺手把门带上,并反手上了锁。
头疼,剧烈的头疼。
从前发烧时,也没有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感。
他晕沉沉,回到窗边,撩开一半窗帘,蒙蒙日光入室,光线中浮尘涌动。贴在玻璃上向下一看,只看见阳光于细叶榄仁上奔腾。
忽然起风……一阵春风,撩起沉重帷幕后轻薄的白色纱帘。
纱帘摇摆,膨飞至他眼前,段澜蓦地觉得恍惚,仿佛置身于虚实真假的缝隙中。
不知怎的,像是觉得身后视线灼灼,他下意识回头——
苏蔷站在那儿,仍穿着一条白色长裙,披一件水蓝色的牛仔外套。
发梢犹有一丝湿润,似乎窗外有小雨,绵绵未停。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段澜又说不上来,他恍惚中想:苏蔷什么时候来的?她是怎么来的?我难道没有关门吗?
可是他像溺水之人捉住浮木一般,像在沙漠中见到清泉一般,他无视那些端倪,近乎迫切地问苏蔷:“你还好吗?”
苏蔷说:“我好呀,我回家了。”
“为什么要跳湖?你知不知道多危险?为什么要和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被他指责,苏蔷脸上一红,小声说:“吵架了……生气了。我不会再这样了。”
段澜这才笑起来:“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苏蔷说:“不会再有危险的事情了。”
“我病了,不能送你。”
“我会自己走的。”
段澜笑笑,低头抿了一口热水。再一抬眼,苏蔷人已不在了。
他微怔,起身开门出去,走廊上空无一人,只再远处,听见“A+”的门口传来响动。沈崇回身把木门关上,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确实下雨了,段澜心想。
沈崇手里拿着一把红伞。
段澜不明白他为什么有那样沉郁的神色:“怎么了?”
沈崇一顿,低声说:“苏蔷留下的伞。”
他原以为段澜不会再想见到这女孩留下的任何东西,却听见段澜说:“给我吧。我收着。”
他看着段澜垂眼走来,射灯就在他头顶,眼睫细密留下阴影,落在惨白的脸色上。
沈崇心中一跳,不知怎的,打了一个寒战。
见到苏蔷,本该高兴,他终于不是十年前那个束手无策的少年,终于可以拯救些什么人……
可不知怎的,段澜心情低落沉重,丝毫感受不到明亮的情绪。
头痛从未消解,反而变本加厉地席卷他的神经。
他没有办法开车,抱着小猫打了一辆网约车,坐在后座看窗外行人楼宇向后飞逝时,忽地觉得世界是扭曲的,那些横平竖直的建筑就像被拦腰掰断、蹂/躏一般,像盗梦空间、黑客帝国里超现实的空间一般诡异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了?
进入电梯时,段澜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整条神经麻木了,用不上力气,甚至无法摁亮楼层键。
他的心忽然慌起来。
进屋后,他把小猫放在地上。小猫立刻窜入他的卧室。段澜跟上,卧室墙面里黑红一片,像一泼血液洒在漆黑囚笼中似的,他眼神微动,没有开灯直面这样场景。
头疼欲裂,他吃下两片安眠药,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梦里是天旋地转,是无处逃脱。他不愿见到的家中的那些涂鸦,全由平面变作立体,一个个宛如厉/鬼吐着红舌蹦到他面前来,张牙舞爪、为所欲为。他们伸出长手,肆虐般要抓住段澜,把他抓回黑暗之中。他没有办法,于梦中歇斯底里地张手挥舞,驱赶藤蔓一般的触手——
他忽地听到一声惨烈的尖叫。
不属于人类,凄厉而痛苦。
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一时间,分不清哪一层是梦境,哪一层是现实。
他下意识向后一退,却被地上的枕头绊倒,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手却摁进一片黏腻浓稠的液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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