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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电影学院优秀影片的放映公告发布,宋双榕的短片被排在二十四日,平安夜当晚。
南校区有一所校内影院,电影学院学生的优秀作业和毕业作品,都会由学院安排在影厅放映,并对外售票。
与此同时,宋双榕的论文进度也过半,连绵近一个月的阴翳心情总算有所好转。
那晚,何应雨又神秘兮兮地捧回一瓶威士忌,瓶身印着法语,据他说价格不菲。两人坐在电脑前碰杯,以庆祝彼此在论文上的大跨步。
宋双榕曾经酒量尚可,和李聿在一起后,因为总被管制,很少饮酒了。
喝过一杯后,何应雨还想往他杯子里倒酒,宋双榕用手掌挡了一下杯口,脱口而出:“不能喝啦,我一会儿还要回家。”
话说出口后,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而后笑了:“我忘了,以后没人管我了。”
宋双榕拿开手,示意何应雨继续倒酒,可何应雨却停下动作,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说:“算了,不喝了,喝多了胃难受。”
“才一杯,”宋双榕握住瓶颈,向杯口内倾斜,故作洒脱地说:“离喝多还早呢。”
那晚后来,宋双榕不知道喝了多少,只记得两人一杯一杯地碰,意识飘忽间,他打开了论文文档,想补充一个灵光乍现的观点,手放在键盘上,却突然忘了要写什么。想了很久,眼神逐渐失焦,手指习惯性地敲敲打打,视野里一片模糊。
第二天醒来,看着文档中自己醉后打的字,宋双榕沉默许久,轻声叹了口气,又逐字删除。
洗过脸后,他找出掉在桌下的手机,屏幕上堆积了一长串未读消息。
挨个回复下去,向陈北燕报告了论文进度,答应给同学留平安夜的电影票,跳过一条气象台降温提醒,最早的两条短信来自同一个陌生联系人,尾号是284。
指尖滞在半空,宋双榕犹豫了一下,才点开对话框。
两条短信分别是一张照片,和一条附言:“贵重物品请你自行处置。”
照片中的镜头盒宋双榕十分熟悉,是李聿买来送他,他舍不得用,但也没有带走的那只。
短信的发送时间是早上七点整,现在已经临近中午十一点,宋双榕想了想,打字回复:“我还没有拆开,麻烦你退了吧。”
对方回得很快:“退货时间已经过了。”
上周五,宋双榕收到一笔广告片的尾款,手头还算宽裕,尽管有些肉痛,他还是决定花钱把镜头买过来。
将意向发送后,对方久久未回。宋双榕放下手机,把何应雨喊醒,又去阳台收衣服。
十二月份,北华市的气温已经直逼零度,他摘下两排衣服,忍不住在寒风中打了个颤,连衣架都顾不得去掉,快速跑回室内。
这时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宋双榕走到桌边,低头去看,依旧是短信,内容大意为镜头是自愿赠与,并不需要宋双榕以任何形式返还,请他尽快取走。
语句平泛,措辞礼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把手中的衣服堆放在座椅靠背上,宋双榕拿起手机,不待他回复,尾号284的陌生联系人又说:“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七点后我有空,方便你过来取。”
“好的,那我先把钱转给你。”宋双榕说。
“我不要钱。”对方隔了许久,才又回他:“那天可以请我看你的电影,当做回礼。”
第8章
房间里只回荡着何应雨洗漱的哗哗水声,隔一道门,音量不大,却令宋双榕难以集中精神。
他捧着手机,重新走回阳台,反复浏览尾号284用户发来的短信,共六条,总计不过一百字,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就到头了。
删来改去,宋双榕仍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很少有这样无话可说的时刻,曾经一面对李聿,就源源涌出的倾诉欲,好像在某一刻突然就消失贻尽了,不留一点痕迹。
这应当是走出失恋阴霾的积极信号。
宋双榕却丝毫不觉欢欣,思绪也有点飘忽,忍不住想到昨晚微醺时刻,他终于平和地接受和李聿已经分手一个月的事实,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地完成论文,顺利毕业,离开北华大学,和李聿越来越远,最后变为连联系方式都不互存的普通校友,甚至不是一届,连校友会上都难碰到。
宋双榕计划得很周全,也准备照做,可现在这几条短信,又让他有种双手抓沙般的徒劳感。
短短几分钟,他完全被寒气浸透了,洗脸时沾湿的额发黏在皮肤上,带走最后一丝体温。何应雨走近,叩叩玻璃门,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他的口型,在问:干什么呢?
宋双榕攥着手机,对他摇摇头,拉开门,回到温暖的室内。
没再犹豫,他把影片的购票链接粘贴进对话框,点击发送,说“谢谢支持,镜头我买走,你把银行卡号发来吧”,又将李聿说过的话原路退回:“分手还是分得清楚点。”
他承认自己是小心眼,睚眦必报,态度也不友善,尾号284的用户没有再回复。
午饭后,宋双榕接到了陈北燕的电话,忐忑地接起来后,他主动问:“老师,是我的论文有什么问题吗?”
幸运的是,陈北燕只说其中有几个论点已经过时,她那里有最新的期刊资料,让宋双榕去取。
宋双榕迭声应下,下楼的两分钟里,数次点开手机屏幕,又按灭,既不想再收到尾号284用户的新消息,又担心错过,原本正常的情绪,被轻飘飘的几句话扯开一道口子,混入许多不安与疲惫。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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