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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门帘忽地被挑开, 春雪此刻脸色比谢资安还要苍白上三分。
“接下来你若还想去云内州便自己去,若不想去,随便你去哪里,我都不会管你了。”
谢资安怔住, 被春雪莫明其妙的举动搞得有些懵。
知丘亦然。
春雪去了趟医馆, 去了将近三刻钟, 谢资安正准备让知丘去找人,春雪自己就回来了, 可药没买回来,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只是看着冷冰冰, 不好招惹罢了,现在却是杀气腾腾,随时能挥剑砍人一般。
谢资安发现春雪的眼眶赤红, 心中生出一丝不妙, 试探性的问道:“你怎么了?”
春雪道:“无事。”
可她的模样丝毫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这是路引,还有为你伪造好的新身份,你若要用这个身份, 那人很可能会查到你。”
春雪从袖中掏出两张薄纸, 一并递给了谢资安。
谢资安接过,匆匆扫了一眼纸上的文字。
古代是靠人头收税,所以对人口迁移审核的很严, 一般除了流离失所的难民, 普通百姓是不允许随便往外迁移的。
即便是去远处办事, 也得向官府申请路引。
“我要走了, 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春雪撂下这句话, 不等谢资安询问, 便跳下马车, 大步没入人流当中。
谢资安掀开车帘,望着春雪单薄的背影,隐隐觉得她可能知道了什么。
“主子,我,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知丘忧心道。
主人双腿有疾,而他又年幼,他们被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日后可该如何是好啊?
谢资安倒是庆幸春雪把他们扔在这里,去了胡人的地界才是生死难料。
为今之计是先安身。
他放下车帘,道:“不去云内州是好事,你我便留在大同府,我手里还有些银子,我们先置办一处宅子,好歹有个安身之所。”
他初来乍到没什么人脉,只得先用春雪给的新身份买房。
若那人要查,一时半会也查不到,古代交通不便,信息相当闭塞,再加上人事腐败,像大同府这种偏远的地方,户籍资料送到邺城起码得半年。
那时他早已他花钱再造了新身份,且把现在留下的痕迹通通抹去了。
“你下去牵马,问问路人大同府的市易司在哪里,找牙吏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屋子。”
闻声,知丘阴霾顿散,高高兴兴地跳下马车去牵马。
他的主子虽看着病弱,但行事举止总是十分稳当,他光是听主子说话,便觉得十分安心。
古代的牙子不比现代的房产中介有良心,从看房、签交契,付钱,每一步都是坑,稍不留心就会大出血。
谢资安在邺城倒卖房屋、放高利贷......黑心的不黑心的钱他全都赚过,哪能上了牙人的当。
4500贯钱的屋子谢资安硬是砍到了4200贯钱,牙人脸都绿了。
气得甚至要甩袖走人,奈何谢资安好言相劝,还大方地又给他让了五十贯钱。
牙人这才作罢。
谢资安买的是处一进的小宅院,旁边便是医馆,平时抓药什么的很方便。
牙人走后,知丘一边推着素舆进宅院,一边赞不绝口道:“主子,你可太厉害了,敢一下子讲那么多价,那牙人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生怕你们打起来。”
“不过若真打起来,我肯定挡在主子前头,不能让他欺负了主子。”
谢资安微笑道:“以后你不要喊我主子了,我们以兄弟相称如何?”
知丘闻声立马停下,他转到谢资安面前,惊声道:“主子!这怎么使得呢?知丘为奴,一生都为奴,如何能与主子相提并论?”
“我双腿有疾,以后全要靠你,而你年纪小,万事还得仰仗我,说白了,我们此后是相依为命。”
谢资安顿了下,又道:“我家中人一概没了,如今只余我一人,来到这里我也不打算再往别处走了。”
谢资安看看自己的双腿,眸色晦暗不清:“况且我的腿也走不到哪里去,这一进的宅院虽小,但以后就是我的家。”
“如果你愿意,这里也是你的家,而我便是你的兄长。”
知丘是家中老幺,上面还有两个兄长,因得家中贫寒,父亲无可奈何下将他卖给了人贩子,换取一家人的生计。
兄长二字于知丘来说可望不可得。
知丘霍得跪下,泪流满面喊道:“哥——”
红日落到天边,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了那小小的庭院,将谢资安、知丘的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无限长,一直延伸到老槐树的底下。
谢资安与知丘算是在大同府定了下来。
两人虽说是相依为命,但日子却过得比他们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滋润。
无人打骂,也无人会威胁他们性命。
大同地偏,教书先生寥寥无几,谢资安为打发时间,特地办了一个书斋,专门教一帮七八岁的小孩儿读书。
虽没什么营收,但谢资安高兴这般做。
谢资安双腿不便,有时管不了调皮的孩子,一同听书的知丘便会替谢资安唱起黑脸,唬得那些没比他小多少的孩子一愣一愣的。
书声朗朗,日子漫漫,若能一直如此下去,谢资安此生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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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辞别谢资安,快马六日折返回了邢州,先是捞起陆炳秋泡得肿胀的尸体安葬了,然后才回的邺城。
回邺城后,也没有拜见朱月,径直去了藏生阁。
可等她到了藏生阁,只看到一片熊熊大火。
救火的人不停地砍藏生阁四周的竹子,免得火势扩大。
人们此起彼伏的叫喊同大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混在一起,听得无比喧闹。
春雪不顾救火之人的阻拦,红着眼硬是往里走,待她走到了十分靠近火势的地方。
瞧见一人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观火,手中还握着两三个火折子。
火舌窜天,热浪逼人。
李寒池披散的墨发被热气冲得向后飞起,发尾也被烤得蜷曲到一块。
即便如此,他也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阴骛地盯着大火中燃烧的藏生阁。
活像一只恶鬼。
春雪快步上前,揪住李寒池的领子便往外拽,李寒池竟也不反抗,任由春雪把他拖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恶狠狠得扔到了地上。
“哗”一声,春雪腰侧的弯刀出鞘。
再看时,弯刀已然架在李寒池的项上。
李寒池的脸磕到地上的石头,划出血来,但他却感觉不到什么痛,只抬起头问:“看见谢资安了吗?”
春雪不答反问:“藏生阁阁主在哪里?”
李寒池嗤笑:“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他答应好我救谢资安的,但过去了这么久,谢资安现在在哪里?”
春雪皱眉道:“你莫不是去过藏生阁?藏生阁阁主可答应救谢资安了?”
“是啊,但他言而无信。”李寒池忽然情绪激动,双手扣着地上的杂草,骂道,“骗子!一个个全是骗子!”
春雪:“你答应他什么了?”
“不知道,他说不问自讨。”李寒池冷笑道,“我等着他讨,他却不来,我命都愿意给他。”
春雪眸光闪烁。
藏生阁帮问生人做事,规矩便是取走它认为有用的东西。
可令他们兄妹自相残杀又算什么规矩?!
所谓以物易物的藏生阁,不过是个喜爱玩弄人心、看旁人死去活来的龌龊地方。
既然藏生阁已经履行了帮李寒池救出谢资安之事,那它下一步必然是向李寒池讨要代价,而这个代价也定是李寒池给不起的。
李寒池的事情她无心插手。
春雪收回弯月刀,问道:“你纵火时,藏生阁里面没有人吗?”
李寒池道:“没人。”
春雪转身要走,李寒池叫住她:“你看见谢资安了吗?”
春雪身形一顿,略略停顿了两秒,声音没什么温度:“没看见。”
说罢,她便快步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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