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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儿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他这时才想起来那个醉鬼医生的存在，转身就去拽他，道：“你快给他看看！快！”

醉鬼医生还在灌酒，浮肿的眼皮耷拉着，扫了眼柳卅，拖着步子一屁股坐到床上。男孩儿看他坐到了柳卅的手，又是推又是搡的要他挪开些。醉鬼医生瞄他一眼，反将男孩儿一把推开，道：“想我给他治病，你就安静点。”

他单手拎起柳卅的右手，两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作势给他把脉。

男孩儿看傻眼了：“把脉不都是左手吗？？”

醉鬼医生看着男孩儿，讥笑道：“小萝卜头，懂得倒挺多，你管他叫柳爷？我就说你没可能是这个姓柳的小孩儿，他长得人模人样，怎么生出你个獐头鼠目的小萝卜干来？”

男孩儿咬着嘴唇没说话，黑溜溜的眼睛在醉鬼医生和柳卅身上来回打转，醉鬼医生摸着柳卅的脉搏，本还是笑着的，数秒过去，那笑容却凝固在了他的脸上，男孩儿觉出不对劲了，问道：“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醉鬼医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整个人都倚向柳卅，又是摸他额头，又是摸他耳后，最后将他左右两手的手骨都摸了一遍，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道：“哈哈，巧了！真是巧了！哈哈哈，绝了！也真是绝了！哈哈哈哈。”

他狂笑不止，男孩儿拉着他的袖子：“是不是还有救？？要什么药，我现在就去找，就去抓！”

醉鬼医生左看右看，一挑眉，打开了药箱，掏出个绸缎小包，在床上铺开，那小包里头上百根银针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醉鬼医生颤颤巍巍地捏出其中一根，眼睛眯缝着，费劲地将那针挪到了柳卅手背上，男孩儿着急地在边上打转：“你……你的手怎么这么抖？你找得到穴位吗？？”

“屁话真多，”醉鬼医生翻个白眼，“我问你，以前还在这里的另外一个男的呢？”

“谁？这地方是柳爷的家啊，一直就只有他一个人住。”

醉鬼医生道：“最顶用的人不在了，就剩个屁话连篇的小毛孩儿，这个人真是越活越回去。”

男孩儿一瞪眼，想和他理论，看他还在往柳卅身上下针，便将顶嘴的话都咽了回去。这醉鬼医生下手既不稳，又重，那银针落下处接连涌出黑血，男孩儿年纪虽小，却也知道针灸不该见血，看那醉鬼医生还要往柳卅胳膊上下第五针时，拦住他道：“你这些针下去，怎么会见血？？”

醉鬼医生懒得和他解释，斜他一眼就要继续扎针，男孩儿不干了，又要咬他，这回醉鬼医生是真生气了，将男孩儿一把从地上揪起来绑在了一张椅子上，往他耳朵里塞上两团棉花，嘴里塞上自己一对臭袜子，才又飘回到柳卅床边。男孩儿眼睁睁看着雪白的床单被柳卅的鲜血染黑，那醉鬼医生却还不停手，还在不停往柳卅身上扎针，放他的血。男孩儿瞪大了眼睛，他已经开始后悔，后悔从码头的一群流浪汉里找到了这个醉鬼医生，后悔自己病急乱投医，看到又醉又带着个药箱的就以为他是柳卅让他去找的那个神医，后悔将这个醉得连针都捏不住的人带来给柳卅看病，说不定他是别人派来要害柳卅的杀手！眼看那黑血越流越多，一个人的身体就只有这么多血啊，再这么下去，柳卅就要因为全身血液枯竭而死了！

男孩儿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了，他闭上了眼睛。倘若柳卅今夜死在了这个醉鬼医生手里，他已经做好了为他陪葬的准备。

再说那柳卅，双手，脖颈，被醉鬼医生连下五十多针，放出无数黑血，人却奇迹般地醒转了过来。他一睁眼，看到那醉鬼医生，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他一言不发，醉鬼医生对他倒有许多问题要问：“我问你，上次我给你看诊后，你吃过什么药？哪个医生给你配的，哪个药店抓的？”

柳卅摇摇头，醉鬼医生一顿，又道：“上次你拿来给我看的那个草呢？你吃过没有？”

柳卅还是摇头，醉鬼医生奇道：“你这脉象与我上次替你把脉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也是巧了，我此前曾在隆城替一个人把过脉，你的骨相，脉象倒和他像极了，只是他的脉象比你的毒，想来这个人或许已经不活在世上了。”

柳卅这时打断他：“你是医生，你还会摸骨？”

醉鬼医生又是一口酒，他此时已经不给柳卅下针了，只是看着他满手的黑血，用手指捻了些，放到鼻下去闻。

柳卅问道：“你在给我放血？我的血有什么问题？”

醉鬼医生道：“也不知道这个法子有没有用，权且一试，我初次给你把脉时就感觉出来了，你的脉象本就特殊，体内有一静一动两股力量，静的那股力量隐隐带毒，动的那股力量澎湃浩大，始终更胜一筹，练武的话会是个武学奇才，伤口复原的能力更非常人能比。但如今你这脉象起了变化，那股静的力量不止怎么隐隐抬头了，逐渐要压过动的力量……”醉鬼医生停了下，问柳卅，“我问你，你近来是不是出现过七窍流血的状况？”

“是……”

醉鬼医生大喜：“那就对了！放血没错！那是你的身体在进行自我调节，适应这两股力量缠斗的正常反应！”醉鬼医生笑了两声，说完正经事，他又变得不怎么正经，坐到地上豪饮。他问柳卅：“之前那个高人呢？”

柳卅已经恢复了不少，能自己坐起身了，他道：“他不在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