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涵这才按捺心绪,低沉而道:“对弈虽可,但奖赏之罚,倒也仍旧无趣了些。”
东临苍倒是不曾料到思涵会突然这般说,他眼角猝不及防的挑了半许,但待全然反应过来后,便勾唇笑了,“长公主欲奖赏什么,罚什么?”
思涵心底早有主意,淡道:“简单。若本宫赢东临公子一局,东临公子便认真回本宫一个问题,不得委婉甚至应付的回答。但若本宫输了,自也应东临公子一个问题。如此奖赏之罚,东临公子觉得可行?”
东临苍柔柔而笑,“自是可行。只是在下这人着实没什么秘密,想来长公主便是有心在在下身上套得什么话,许是最后结果,会让长公主失望呢。”
他言语极是柔和,但这话内容,无疑像是全然猜透了思涵的心思一般,刻意言道出来调侃于她。
思涵也未多加在意。待小厮将棋盘与棋盒全数端来之后,她便执了白子,率先在棋盘上落子。
此番对弈,她无疑是打起了精神,指尖棋子每走一步,她皆得几番思量后才落定,态度认真而又严谨,心底的输赢之心极重,加之心有目的,是以自己也不允自己失误或是被这东临苍赢过去。
而相比于她的严谨认真,东临苍倒是态度懒散随意,落子也极为随意,虽看似是一番温润柔和的模样,似是重在玩乐,并未将这盘棋看得太重,然而即便如此,他每走一步,却是格外精妙,甚至对思涵的棋子也咄咄相逼,无疑是个棋中高手。
思涵不敢大意,落子越发认真。
两人皆相对无言,暗中较劲。周遭气氛也沉寂得厉害,徒留风声浮荡,卷着几许淡淡花香,味道虽清浅淡然,但思涵却太过投入,分毫不察。
这盘棋,两人皆骑虎相当,谁也不曾让谁。
带得许久后,棋盘上早被密集的棋子全数摆满,而待得思涵棋盒一空,东临苍也落下最后一枚黑子后,瞬时东临苍轻笑一声,温润清浅的嗓音也顿时打散了周遭沉寂压抑的气氛,“长公主,承让了,在下,险胜。”
思涵一愕,垂眸将棋盘仔细扫了几圈后,才终于是反应过来。
原来这东临苍早就布好了陷阱,就等她迷糊之后,再给她致命一击。他哪里是在险胜啊,明明是早就将陷阱挖好,从而如同逗狗一般的故意陪她玩了这么久罢了。
思绪至此,心底着实有些不好受。
思涵面色也陡然沉了几许,奈何那东临苍仍是满面笑容的落井下石,“依照长公主方才所言的奖赏之罚,而今,在下可否问长公主一个问题了?”
思涵稍稍调整了坐姿,端然而坐,“东临公子直问便是。”
东临苍神色微动,倒也不曾耽搁与客气,当即而道:“在下与长公主也算是接触了几次,倒觉长公主性子英烈,对人也极是戒备清冷。就不知,长公主与贵国摄政王虽为夫妇,但你对他,可有半许动情?”
他嗓音极是温缓,略微卷着几许漫不经心,似如当真随意言道出来的一般。
然而这话落在思涵耳里,却令她猝不及防的怔得不轻。
世间问题千千万万,而今这东临苍突然择了这个问题来问,无疑是有些异样了。再者,她与他也的确是萍水相逢,并无牵扯,如今他突然在意她与蓝烨煜之间是否有动情之意,又是为何?
思绪翻腾摇曳,一时之间,思涵清冷凝他,并未言话。
东临苍也不着急,就这么平缓柔和的望她,满身淡定平稳,无疑是要执意等她回话。
周遭气氛,也突然沉寂了下来,二人无声对峙半晌后,思涵才将目光幽远的落在殿角那青烟缕缕的焚香上,只道:“本宫对摄政王是否动情,似与东临公子毫无关系。”
东临苍微微一笑,答得直接而又坦然,“在下也仅是好奇罢了。如长公主这等女子,想来自是不容易对他人动情,更别说下嫁。而那东陵摄政王却能将长公主收服,在下便好奇,长公主心甘情愿下嫁东陵摄政王,可是因为动心?撄”
他语气仍旧卷着几许漫不经心,似如当真随口问出一般,然而这话落在思涵耳里,却是复杂层层,摇曳四起。
她并不想回他这话,更也无话可回。
自己对那蓝烨煜的感觉,无疑是复杂厚重,甚至有些感觉极为揪心莫名,连她自己都全然分辨不清。但既是棋局落定,她颜思涵自也愿赌服输。
心思至此,思涵稍稍敛神一番,面色也越发的沉寂平稳开来,则是片刻,她唇瓣一启,低沉而道:“本宫对摄政王心意如何,本宫自己也无法判定。但无论如何,此时此际,本宫自也不希望摄政王在狼嘴下暴毙而亡。偿“
说着,目光朝他落来,嗓音一挑,“不知,本宫这话,东临公子可还满意?”
东临苍笑得柔和,点了点头,“长公主之言,在下自是满意。只是长公主虽不曾承认什么,但在下却也看得出来,长公主对贵国摄政王,倒也有几分在意的。”
是吗?
“东临公子从何处看出的?”思涵冷道。
东临苍朝她扫了一眼,而后便挪开了目光,轻笑一声,却是不说话了。
他无疑是在刻意的卖关子。但也恰巧是勾起了思涵心底的复杂与好奇。
她满目深沉的凝他,倒也并未就此多言,仅是瞳孔一缩,犹豫片刻,而后唇瓣一启,再度阴沉沉的问:“有些话,多说无益,是以本宫也不愿多问。但唯独一事,本宫欲问东临公子,望东临公子能好生回答。”
东临苍似是顿时来了兴致,柔和温润的朝思涵望来,“长公主请说。”
思涵也不耽搁,当即而道:“东临公子可是知晓我东陵摄政王根本就未亡?甚至,今日东临公子口中的那人,也是指的我东陵摄政王?”
她终归还是问出了这话,嗓音低沉暗哑得连自己都怔了几下。
昨日外出游玩,也是这东临苍提议,她本不愿外出,却也是被东临苍那提及蓝烨煜之事而略有触动,从而才答应随他一道出得行宫。甚至昨日的梅花扇与那竹院老妇,也似冥冥之中被人安排了一般衔接自然的与她相遇,这一切的一切,看似都来得自然,但却又恰到好处得令人生疑。
而能将昨日之事全数串联起来之人,自也是这东临苍无疑。毕竟,昨日之事因他而起,因他而落,甚至他说过的那些话中有话之言,也像是在刻意的点拨什么。
如此,她心底已是略微确信,这东临苍有事瞒她,甚至于,若再依照今日之事再胆大的揣度一番的话,她便极为怀疑这东临苍本与蓝烨煜相识,甚至也知晓蓝烨煜与安义侯之间的关系。若是不然,这东临苍岂会独独说出‘那人’,便可让安义侯咽下满身恼怒,从而让这东临苍极是顺从的将她带走。
这一切的一切啊,迷雾重重,但又像是一切真相都快呼之欲出一般。而这东临苍,自也是满身秘密之人,而那一切真相的关键,此际,自也在这东临苍身上了。
只是,就不知这厮是否愿意告知她实情了。
心底深处的复杂与疑虑之意,层层浮动,大抵是太过想知晓真相,是以,略微失神之际,连自己都不曾发觉落在东临苍面上的目光已然厚重不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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