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鬼眉头皱了起来,森凉煞气的目光静静朝那精卫的脊背锁着,神色起伏,直至那精卫走远,他才转身过来靠近御书房外的廊檐,再度静然而立。
时辰渐逝,夜色悄无声息加重。
待得周遭夜风凛冽,打更声也敲击而起时,身后御书房内,终是传来了略微凌乱繁复的脚步声。
伏鬼稍稍回头,那身后不远的御书房殿门恰巧自内而开。
几名文臣与武将逐一拖着略微僵然的步子出得殿门。
伏鬼神色微动,朝周遭精卫吩咐,“速速先领各位大人下去用膳,再好生安排各位大人在宫中入住,以免皇上再有急诏,邀诸位大人能及时过来商议。”
几名大臣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便有精卫上前过来相请。
伏鬼也不耽搁,仅是迅速扫他们一眼,随即便迅速入殿,待站定在那主位上满身明黄之人身边时,他才犹豫片刻,恭敬刚毅的道:“皇上,泗水居那边,有事。”
“何事?”
明黄之人眸色微倦,嗓音有些疲惫嘶哑。随即指尖微动,稍稍将面上的玉面揭开放于一旁,指腹也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俊美如玉的面上蔓着几许不曾掩饰的疲惫,随即薄唇一启,再度暗哑平缓的道:“她又闹出什么事来了?”
伏鬼眉头一皱,恭道:“自打昨夜将长公主从月牙殿逼回去后,今早开始,长公主便不用膳了,便是到了此际,长公主也三餐尽废,滴水未进。”
这话一出,明黄之人揉着太阳穴的手微微一僵,却也仅是片刻,他再度揉了起来。
“让宫奴多松懈糕点过去,每日三膳,也按时如常的送过去便是。”仅是片刻,他平缓无波的出了声。
伏鬼微微一怔,面色有些厚重,“长公主许是真要绝食了,若皇上仍不出面,许是长公主对皇上的恨意越发深厚。”
说着,垂眸下来,语气也越发的厚重劝谏,“长公主也该是明理之人,有些事,拖久了不好,皇上若当真在意长公主,自可与长公主聊清楚。若一味将长公主困于行宫,长公主许是会对皇上越发生恼。”
蓝烨煜并未言话,犹如未觉。
周遭气氛沉寂,冷冽无声。
待得半晌后,他才稍稍松开揉搓太阳穴的手,抬眸朝伏鬼望来,一双深邃却又平寂的瞳孔静静朝伏鬼凝着,“她不过是在逼朕罢了,自不会当真绝食,拿她性命如此玩笑。若是不然,她自也不是朕所认识的颜思涵。再者,有些事,并非是不说,而是,时候未到,待得这段日子忙完后,朕,自然会去见她。”
“皇上还是想一直打算将长公主留在行宫?依照长公主之性,许是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回得东陵。”
“她还不能回去。东陵与大周即将开战,东陵为防节节败退,有意命得东陵一道迎击大周。此际那东陵,有展文翼与国师坐镇,严防固守,自不会受东陵之令,参与大周与东陵之争。但若她回去,或是在回国路途被东陵之人所劫,依照展文翼对其倾心之意,国师对其宠溺之心,二人定自乱阵脚,从而,东陵终归会沦为东陵对付我大周的利刀,国之不保。”
冗长幽远的话,逐一落得耳里。
伏鬼这回算是听明白了,他神色微动,低沉恭敬而问:“皇上有意将长公主控制在楚京,是为了保住长公主,保住东陵?”
明黄之人眼角微微一挑,如玉的面容俊美风华,奈何即便如此,他那双深邃的瞳孔,却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疲倦,随即竟也薄唇一勾,幽远而笑,“为了,私心。”
他幽远淡漠的出了声,嗓音暗哑,却是柔和。
此际的泗水居,仍旧一片沉寂,压抑无声。
徐桂春一家无论如何劝说祈求,思涵皆面色清冷淡漠,并不进食,且态度坚定执着,任由徐桂春一家如何努力,皆无法改变她心底之意。
许久,待得天色微命,徐桂春几人终归放弃,无奈出殿,只是焦急之意盘踞在心,全然无法真正排遣。
次日的膳食,思涵仍旧全然不碰,滴水不进。
她身子骨本是并未全数康愈,此番又接连不曾进食,面色也稍稍而白,唇瓣干裂,看得宫奴们紧张难耐,甚至心惊肉跳,生怕这活祖宗突然就脆弱了下去,甚至饿死过去。
黄昏,天色微暗,思涵已无力气坐着,仅得随意在软榻上躺着,浑身乏力。
那大周新帝整日都在与大臣商议要事,黄昏之际,便开始出城点兵。
待得一切完毕,趁夜而归,却是刚入宫门后,他便突然想起一事来,转眸朝身后伏鬼道:“差人去打探打探,看看她今日有无进膳。”
这话一落,分毫不观伏鬼反应,径直朝御书房速步而去,而待刚刚在主位的龙椅上坐好,伏鬼便入殿而来,恭敬禀报,“皇上,长公主今日,仍是不曾进膳。”
短促的一句话,入得耳里,却是莫名刺耳。
他眉头终于是稍稍皱了起来,瞳色,也复杂起伏,幽远磅礴,待得沉默片刻后,他才缓缓起身,“去泗水居。”
伏鬼满面平寂,并无半许诧异。
他仅是凝着明黄之人后背,恭敬而问:“皇上刚回宫,可要用膳过后再去泗水居?”
“不必。”短促的二字,依旧是意料之中的回话。
伏鬼面色也稍稍松了半许,不再言话,仅是待随着明黄之人出门后,便转眸朝身后随来的宫奴道:“速去御膳房传些清淡的膳食送去泗水居。皇上,要在泗水居与东陵长公主一道用膳。”
天空,漆黑一片,犹如一汪漆黑的深渊一般,似要将人全数吸进去。
周遭,华灯而上,光火重重,入目之处,皆是一片奢靡万千之景。
有朦胧的光火,打落在窗外那些远处的琉璃瓦上,隐隐反着明艳的光。再加之冷风顺着雕窗习习而来,不住的摇晃了桌上烛台的火苗,待得火苗肆意跳跃之际,殿内的光影,也跟着齐齐而动,无端衬出了几许沉寂幽深之感。
思涵浑身僵硬乏力,此番已全然坐立不得,整个人仅是斜躺在软榻,目光幽幽的锁着那打开的窗外,肆意凝望撄。
这般萧条的状态,并非是她喜欢的,只因她颜思涵此生之中,从不曾有过这般颓废之际,便是当日濒临国破,她也不曾妥协颓然,但如今,受困在这行宫里,归途千里,这种渺渺无望之感,无疑,也在一点一点蚕食着内心的志气与坚韧。
许是两日不曾用膳,身子已然吃不消,是以,心口的揪痛竟比前两日还要突兀厚重得多,甚至于,肩膀上的伤也几日都不曾换药,狰狞的血肉便如此的拖着耗着,便是此番稍稍抬手,也会觉得肩膀伤口在刺骨的疼痛。
徐桂春几人早已是急得团团转,每隔半刻,皆会入得殿中探她劝她。
昨日,她尚且还会说上几句话,但今日,她无疑是只字不愿再提。不过是老生常谈的劝说与话题罢了,回不回话都已显得无谓,甚至也磨灭不得满心的坚持与豪赌偿。
是的,豪赌。
此际,她颜思涵是在用这条命,誓要逼着那人现身,甚至还要逼他好生的差人护送她回得东陵。若是不然,倘若那人对她心有不轨,甚至对东陵不轨,她颜思涵便是颓然的耗死,定也不会成为他掌心的锋利棋子。
思绪至此,颓然无力的身子,似也每次都会稍稍有力半许,奈何待得时辰消散,那股力气又再度被这沉寂无波的日子全然耗散。
夜色,浓稠如墨。周遭,无声无息,徒留殿外冷风浮荡,呼啸之中,似要将大殿顶上的琉璃瓦吹翻一般。
思涵稍稍合眸,满身瘦削无力。
却也本以为今日又是一场空等,却是不料,如此寂静无声的氛围里,突然,有一连串脚步声从远处扬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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