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满身的白袍,只是袍子上绣着缕缕紫花,虽看似华丽,但却莫名妖异,他并未束发,满头墨发随意披散在背,犹如一汪瀑布一般,竟是柔顺至极。
又许是听见了脚步声,那人突然回了头,待得目光与思涵对上,他便柔腻腻的勾唇笑了。
思涵瞳孔一缩,只见那人,容色倾绝,竟是比江云南还要生得妖异风华,却又莫名的比江云南增了半分极为难得的清然。
此人,是谁?
正待思量,那人已柔和缓道:“当日容倾有眼不识泰山,竟问长公主要金银,而今倒是深感胆大妄为了些。也幸得当日江云南帮长公主说话了,甚至帮长公主补足了银两,若是不然,容倾当日若执意为难长公主,许是就以下犯上,大错特错了。”
思涵神色微变,心底蓦的起伏升腾,自是不信他这鬼话。
江云南当初都名之昭昭的唤过她长公主了,此人,又如何不知她真正的身份。
思涵面色阴沉,也不打算委婉,唇瓣一启,便阴沉直白的问:“你是平乐坊坊主?”
那人勾唇笑笑,并未言话,仅是缓步朝思涵走近,待站定在思涵面前,思涵才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是的,脂粉味,且还略微的浓烈刺鼻。
“正是在下。”他言笑晏晏的朝思涵望着,从容而笑。
说着,目光微微垂落,落在了思涵手中的信笺上,“长公主写好回信了?在下还以为,长公主身边如今有了江云南,定不会再对旧人问候,却不料,长公主对那故人,竟仍是念着旧情的。”
思涵面色一变,心口一沉,瞬时之中,顿时伸手成爪,蓦的朝他袭去。
他似是早有准备,竟恰到好处的飞身后退,姿态与动作皆是淡定优雅,似无半分畏惧与惊慌。
思涵手指抓空,瞳孔越发阴沉,那人则飞身退后站定在两米开外,朝思涵柔然轻笑,“长公主这是何意?在下此番好心留在此处等长公主为那人回信,怎突然间,长公主竟对在下着好心人出手了?”
思涵蓦的收回手来,淡漠阴沉的凝他,不深不浅的问:“你究竟是蓝烨煜的人,还是江云南的人?”
江云南与蓝烨煜那般对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是以,这容倾若同时帮那二人,无疑是细思极恐,令人心生震撼了。
他似如听了笑话,勾唇笑了。
“长公主这话倒是说得不对了,在下容倾,本是隐居避世之人,此生以赚钱为乐,是以不属任何人。在下既不是蓝烨煜的人,自也不是江云南的人,反倒是,蓝烨煜乃容倾雇主,江云南,则为容倾手中的摇钱树呢。只可惜,这棵摇钱树,竟被长公主挖入了宫里,容倾便是再喜好金银,自然,也不能入得皇宫抢人才是。”
冗长的一席话,从容淡定,待得嗓音落下,他竟还稍稍伸手,满是淡然从容的理了理略微褶皱的衣袖。
思涵满目深邃的凝他,纵是见得那人从容一片,但仔细凝望之下,她竟莫名觉得,那人略微躲闪垂下的瞳孔里,似是夹杂了恨意,但那股恨意细思如缕,欲待越发细观,竟如虚幻一场,再不浮现。
这盘踞在烟花柳巷的平乐坊坊主,究竟,是何来头醢?
“你说蓝烨煜是你雇主,他雇你作何?且这京都满城之人,他谁都不雇,为何,偏偏雇了你?”
思涵沉默片刻,阴沉淡漠的问。
他依旧笑得从容,“因为在下,是蓝烨煜故人。缇”
短促的一句话,似在随意回话,但这话却又说得极是自然,似是不像在撒谎。
思涵深眼凝他,一时有些分辨不清真假,那男子也不愿多言,仅是再度垂眸朝思涵手中的信笺落来,悠然缓慢的问:“长公主此番握着信笺出来,可是要将信笺交由容倾回给蓝烨煜?倘若是的话,便望长公主将信笺交由容倾吧。平乐坊昨夜一直营业至今早清晨,容倾一宿未睡,此番也是想早些回得平乐坊,再抓紧时间休息一番。”
思涵并未言话,凝他片刻,修长的指尖微微一抬,将手中的信笺递至他面前。
他垂眸朝信笺一扫,浅浅而笑,抬手接了信笺便揣入袖袍,慢条斯理的道:“容倾告辞。”
嗓音一落,眼见思涵深眼凝他,不回话,他神色微动,也不打算多呆,仅是朝思涵笑笑,随即便转身而走,却是待朝前行了几步,他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朝他望来,意味深长的道:“江云南虽是平乐坊头牌,但一直是个不经人事的清倌呢。”
平缓的嗓音,卷着几分兴味,待得语气一落,便不再观思涵反应,缓缓离开。
思涵静立原地,目光遥遥的在他脊背凝着,待得那人全然消失在小道的拐角处,一阵风莫名而来,凉薄四起,思涵这才全然回神过来,只觉,心口起伏而涌,复杂难平。
江云南是否是清倌,并不重要。
但却也不得不说,因着这江云南,展文翼与国师这两日也皆是反常,双双曾单独的过来与她委婉提及过江云南,两人似是统一了口径一般,皆道江云南不可小觑,不得不防,甚至不可让其多加接触幼帝,并且,最好还得将江云南软禁在天牢,仅仅让其成为幼帝蛊毒的供血之人。
二人的建议,她自也是认真考虑过,只奈何,幼帝也有幼帝的执拗与脾性,再加之对江云南日日用血救他之事极是在意,倘若冒然将江云南关押软禁,自会惹幼帝不悦。
是以,心有顾虑,此事便一拖再拖,直至夜里有人来报,称幼帝要出去参与城隍庙会。
这消息入耳,思涵瞳孔骤颤,心底起起伏伏,满身震撼。
当初回国的途中,那突然而来的纸条上,便明之赫赫的写着幼帝丧命于城隍庙前,如此,幼帝今夜突然要去城隍庙,无疑是极为不详。
她面色骤变,来不及多想便迅速朝幼帝寝殿赶去,却终归还是扑了空。
夜色深沉,迎面而来的风,凉薄如洗。
今夜极为难得的没有皎月,没有星辰,周遭之处,清冷肆意,漆黑如砚。
思涵领着数十名暗卫迅速策马出宫,直奔城隍庙。她着实不敢相信,幼帝竟不差人过来问问她的意见,竟是私自领着哲谦与江云南等人出宫。
幼帝没那胆子的。且一直深居宫中的幼帝,自也不知今日便是民间的城隍庙会,如此,定是有人在他身边提及甚至蛊惑,令他忍不住出宫游玩儿了。
只不过,这蛊惑之人,是谁?
是哲谦,还是江云南?
思绪翻腾,一股股云涌暴躁之意,肆意在心底蔓延。
一路上,思涵手中的长鞭不住拍打马背,烈马嘶鸣重重,踢踏如飞,甚至将身后的暗卫们都甩开一大段距离。
待抵达城南的城隍庙前,才见庙前的几条道路皆是人流如云,热闹重重,四方光火通明,不少小摊小贩聚集小道两侧在吆喝大卖灯玩耍之物,亦或是小吃。
此番策马而行已是无法,思涵仅得下马,待得身后的暗卫全然追上,她才清冷淡漠的朝暗卫们望去,低沉森冷的道:“分开找,务必尽快将皇上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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