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正是因为无爱,是以,才不愿将就,正是因为对展文翼负责,是以,才不愿拖累。但她如此之举,竟是错了?
思涵心口猛颤,神色逐渐幽远,一股股矛盾与复杂之感层层上涌,突然间让她说不出话来。
展文翼满目深邃的朝她凝望,一直凝着,俊美风华的面容不曾掩饰的夹杂几许受伤,染着几缕自嘲。
却也仅是片刻后,他逐渐将目光挪开,厚重难耐的低声道:“有些人或事,长公主虽不看好,但仍是有尝试的必要。长公主若不尝试,又如何知晓,微臣对你不适合。这天下之中,万事万物虽有定数,但自然也有异数,长公主自称早已无心,但当初既能破例喜欢上蓝烨煜,微臣便确信,长公主也能破例……喜欢上微臣。再者,漫漫长路,风雨萧条太过悲凉,若有人陪伴在侧,这条路,终归不必太过孤单,而微臣,也仅是想陪着长公主罢了,不忍让你孤单罢了,如是而已。便是长公主不喜微臣,但至少,也莫要太过拒绝微臣。”
冗长繁杂的话入得耳里,卷起来的,不是心悸与感动,却仍旧是一番难以排遣的无奈。
是的,无奈。
展文翼对她的情义,至少在此际来说,令她感到压力,感到重担,但如今所有之言皆全数挑明,展文翼不死心,她总是不能当真将他贬了去。
如今国之摇曳,上下不稳,内忧外患之下,展文翼这左膀右臂,她颜思涵,又如何割舍得下。
“长公主若不说话,微臣便当长公主妥协了,愿尝试了。如此,那微臣便先去凤栖宫偏殿,休息了。”
正待思涵沉默,展文翼再度出了声。
思涵抬眸凝他,面色陈杂,终是,未言话。
展文翼也不耽搁,待将她扫了两眼,便已开始转身而行,他走得极慢极慢,似在有意等思涵反悔,又似在有意等思涵主动妥协言话,却待即将行至拐角处风,仍不得思涵回话,他足下蓦的滞了半许,随即片刻后,足下步子极为难得的加快,迅速迈入了拐角处钤。
一时前方骤然寂,展文翼身形全数被那层层的花树掩盖。
风来,吹得花树肆意摇晃,落花几朵,思涵下意识垂眸朝那地上的落花扫去,散漫的瞳孔逐渐聚焦汇拢,起伏一片。
落花不是无情物。只可惜她颜思涵,是无情。
那展文翼啊,她日后,该如何对待?
思绪嘈杂,思涵面色幽远。
待在原地立了许久,才缓缓开始回头过来,继续往前,直至思涵走远,那拐角处,展文翼突然稍稍踏步出来,目光径直朝思涵脊背凝着,满目的心酸自嘲。
天色极好。
地面的雨水已然大干,风来,卷着几许浅浅花香,又卷着几缕暖阳的温暖,倒是略微有些舒适宜人。
江云南的小院里,殿宇虽非宏伟,倒也算得上是宽窄有度。且这日内,江云南亲自寻了宫中内务总管,索要大量花树。
江云南如今乃皇上身边红人,且还得长公主殊待,内务总管自是不敢太过得罪,对江云南之求全数而应。
是以,今日之内,便有大批宫奴搬着花木盆栽源源不断的送入江云南的小院,待得将小院彻底重新的布置完毕,小院各处,早已是焕然一新,新鲜别致。
这本是不大的小院,如今倒是花树萦绕,修竹成排,且那花树之下,还有石凳石桌,石桌旁,还架起了一架秋千。一时之中,小院景致着实宜人,优美雅致。
而展文翼入得小院时,第一时间便是闻了花香,见了修竹,待将前方这排修竹绕过,便见了花树萦绕,成群如仙,而那花树当中的秋千上,那满身大紫的男子,正懒散斜靠在秋千上,修长的指尖正端着一只青花瓷盏,浅浅而抿,怡然自乐。
而那满身大红的江云南,妖娆成性,本是风情万种的风姿,奈何此际,他竟立在秋千后方,一直不停的为那满身紫袍的男子推着秋千。如此之状,像极了主仆之态,一人高贵懒散,一人埋首苦干,只可惜,这二人最大的不同,便是那坐在秋千上的紫袍男子优雅卓绝,并非骄傲成性,而那江云南,也非奴仆般卑微恭敬,而是面容带笑,修长的眼角稍稍而挑,整个人懒散柔腻,风情不减。
这二人,似主仆,又不似主仆;似挚友,却又不似挚友。
二人这如此模糊怪异的相处,落得展文翼眼里,无疑是怪异重重。但也不得不说,那容倾,定是可以镇住江云南的人。
“哟,许皇傅来了?”
正这时,一道柔魅的嗓音响起。
展文翼下意识循声一望,便见江云南正朝他盈盈而笑。
他眉头稍稍一蹙,片刻便全然散却,足下也稍稍加快几许,片刻便站定在了秋千前。
“江云南啊江云南,你今儿推秋千的手法倒是不对,竟荡得本坊主都有些头晕了呢。”这时,容倾稍稍抬眸朝展文翼望来,勾唇轻笑,说着,嗓音稍稍一挑,无奈恭缓的道:“容倾头脑晕沉,四肢也略有不适,此际许是无法为皇傅行礼,还望皇傅莫要见怪呢。”
这说来说去,便是不想以平民之姿为他行礼。
展文翼心底了然,也不打算与之深究,仅是落在容倾面上的目光越发一深,正要言话,不料江云南将手从秋千上挪开,足下一动,待绕至他面前后,竟突然往秋千上一坐,柔若无骨的靠在了容倾身上,勾唇柔笑,“坊主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秋千上享受了这么久,到头来竟还责江云南推得不好。不若,江云南在此坐着,坊主推江云南一回如何?”
柔腻的腔调,毫不掩饰的卷着几缕调笑。
容倾似也习惯了江云南如此,非但不觉不喜,竟还伸了手,如同调戏般随意在江云南面上摸了一把,笑道:“你如今可是宫中贵人,本坊主如今落魄且还得依靠你过活,如此之境,本坊主岂敢责你?”
说完,似是这才想起还有展文翼在旁,而后便慢腾腾的将目光朝展文翼挪来,慢腾腾的道:“皇傅突然来这儿,有何贵干?”
他问得自然,面色也是自然,整个人并无半点的异样与惧意。
展文翼满面淡漠,常日虽为温润蹁跹,但如今瞧得江云南与容倾的嘴脸,无论如何都是不愿与这二人好颜以对。
他仅是沉默片刻,随即便将目光挪开,漫不经心的问:“容公子与柳公子是要让本皇傅站在这里回话?”
容倾轻笑,“皇傅若要坐,你身后三步之距,有石凳。”
展文翼眼角一挑,面色微沉。
江云南这才从秋千上站起来,略是热络的朝展文翼道:“外面虽有太阳,但终还是有些风大,不若,我们且先入屋去坐吧,正好,前两日皇上还曾赏了江云南新茶,江云南便将茶沏了,我们慢慢喝,再慢慢聊。”
这话一落,眼见展文翼不说话,江云南神色微动,转眸朝容倾望来。
容倾轻笑,“你那新茶,终还是有些亏待许皇傅呢,许皇傅可是出身展家,乃展家家主,这辈子喝过的好茶,许是比我们吃过的盐都多了。”
说着,目光悠然随意的朝展文翼凝着,“皇傅,你说是吧?”
如此之言,无疑是处处都夹杂着几许不曾掩饰的调侃。
展文翼心有沉浮,再度下意识朝容倾望来,只见他满目带笑,瞳色深邃无底,但却独独未有情绪上涌,令人揣度不出他任何心境。
“本皇傅此番过来,可不是要与你肆意调侃的。”待得沉默片刻,展文翼低沉平寂的出了声,说着,嗓音稍稍一沉,“圆滑之场,本皇傅自也见过,容公子如此惺惺作态,莫不是有些过了?”
他这话并无半点委婉,清冷威仪之气也是展露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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