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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觉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听说你在这里唱戏,所以来看看。”阿清挑眉,神情愈发古怪:“听说我在这里唱戏?”他默了默,脸色忽然难看起来:“四爷,您不会是打着听我唱戏的幌子,来打听方伊池的事儿吧?”阿清心头火起,顾忌着身份,没当场拍案而起。但他的愤怒是真切的。阿清压低了嗓音,倾身向贺作峰凑过去,眸子被怒火烧得像是剔透的琉璃珠子。“方伊池干净着呢!四爷若是想要阻止这段姻缘,先问问您家六爷同不同意!别说六爷不会同意,就搁我这儿,我都要同你掰扯清楚!”阿清的手从水袖中探了出来,跟在贺作峰身后的下人当他又要泼茶水,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水壶。阿清见状,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细眉高高挑起:“四爷,时间到了,我该回去唱戏了。”言罢,起身行礼,尽足了礼数。火红的身影摇曳生姿,贺作峰忍不住抬起胳膊,又像是触及炽热的火苗,颤抖着放下了手。贺作峰沉声道:“别唱了。”阿清乍一听这话,乐了:“甭唱了?我甭唱,今儿个来的客人也甭听了?”“我……”贺作峰放在膝前的手缓缓握紧,差点脱口而出,说自己要点名阿清来陪酒。但这话太难以启齿了,尤其是对贺作峰而言。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成为了一个古板的人,也让他为自己生出点服务生的欲望而羞愧。腿没受伤时,贺作峰的身上承担了过多的责任。他是军人,是兄长,是贺家的希望。说贺家的少爷都是天之骄子,一点儿也不为过。但过多的责任也铸就了贺作峰严肃的性子。他活在新时候,思想革了新,唯独对待家族有着天然的使命感。这样的使命感体现在,当弟弟想要成亲时,他会不自觉地关注“弟媳”的出身。贺作峰其实并不想干涉弟弟的婚姻,即便外头都在疯传,贺家的老六被一个卖笑的服务生迷了眼,他也没有想过,真的斩断这段姻缘。他只是想要通过自己的方式,让自己的弟弟不在感情中受伤罢了。故而,贺作峰自以为发觉阿清对方伊池有非分之想,不顾双腿的旧疾,执意来到了平安饭店。阿清显然就是贺老六和方伊池之间潜在的问题。“四爷,八方听客,一方凡人,七方鬼神。”贺作峰的思绪回笼,循声望去。阿清已经走到了戏棚前,等候多时的老师傅终于将云肩披在了他的身上。“今儿个的戏台既然已经搭起来了,就算下面没有听客,我也得唱完。”阿清撩起裙摆,稳稳地踩上了上台的台阶,“您这是赶巧了。”他笑,低声喃喃:“若是我身上的行头完整了,方才我也不会去同你讲话。”阿清不是戏子,却谨记唱戏的禁忌。他上了台,就是薛湘灵。恩怨情仇,是非对错,都与戏中人说。正是暮霭沉沉之际,平安饭店亮起了灯。橙黄色的电灯光芒将饭店镀上了一层金边,唯独照不亮搭在院中的戏台。不知何时,饭店的服务生拎着灯笼,静悄悄地来到了院中。晦暗的光芒照亮了他们年轻的面庞,也映出了一抹抹在新气象下逐渐衰退的灵魂。贺作峰忽地坐立难安。他抿唇抬头,镜片反射出一片破碎的灯火。戏台上的阿清打着转,流动的光影在裙袂上闪烁如破碎的星辰。他的确不是学艺的戏子,唱不出所谓的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但他兰花手,荷叶掌,握拳如凤头,架势是实打实得漂亮。满堂喝彩。大把大把的银元砸向了戏台,叮当作响,好似一场酣畅淋漓的银雨。饭店的经理将手拍得通红,恨不能当场就冲上去将打赏都拾进怀里。唯有阿清,四平八稳地立在台上,身影介于烛火与电灯的灯光之间,边界模糊不清。“好一个薛湘灵!”贺作峰听见有人禁不住感叹。可他觉得,阿清便是阿清。阿清……就该是阿清。“替我送过去。”贺作峰迟疑片刻,从怀里摸出了银票。他不是看到精彩处,就会兴奋得不能自已的看客,他只是觉得台上这出戏值得。“四爷,是不是太多了?”扶着贺作峰轮椅的下人名唤祖烈,接过银票时,微微怔神,“几枚银元足矣。”贺作峰却道:“送去吧。”祖烈拗不过贺家的四爷,又想着,四爷怕是头回听戏,被服务生摆足的派头迷了眼,日后真的见到行家,会气得捶胸顿足。但贺四爷又岂会缺这点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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