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烈一边想,一边来到戏棚前。他是贺作峰惯用的人,身上也沾染了几分书卷气,即便手里的打赏面额比台上的银元加起来都多,见了经理,还是先笑着拱手行礼。经理受宠若惊:“使不得,使不得!”“今个儿这出《锁麟囊》,四爷很是喜欢。”祖烈不点阿清的名字,字字句句却又都是抬举,“这份心意,劳烦经理替四爷转交。”经理接过银票,胆战心惊地瞄了一眼,登时被数额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四爷……四爷局气!这……这份心意,我一定带到!”祖烈闻言,笑着揣起手,又说了几句夸赞的话,便撩起戏台前的厚布走了。饭店的经理等人走远,狠狠地拧了自己一把,继而痛得嗷嗷直叫。“不是梦?不是梦!”他赤红着一双眼,恨不能当场将银票塞进怀里,据为己有,但终究不敢。经理再贪心,也不敢昧下贺四爷给阿清的赏钱。况且,有阿清在,何愁赚不到更多的钱?经理念及此,忍着肉痛,猴急地等着阿清下台。可真等到阿清唱完戏,施施然从台上走下来,他想要说话,人阿清却不急着听。“先歇会儿。”阿清端坐在梳妆镜前,让老师傅替自己摘下头面,“经理,唱戏的规矩,卖唱的是人,不是戏里的人。”需要钱的不是薛湘灵,而是他阿清。经理知道规矩坏不得,强忍到他卸完妆,才急急地将银票塞过去:“四爷赏你的!”轻飘飘一张纸,贴上了阿清的掌心。他亦为数额惊颤了长睫。“阿清,咱也认识多年了。”经理抹着脸,拽着阿清的胳膊,将他拉到了戏台下无人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我是你,定要跟了四爷。”“……人方伊池能攀上贺六爷,你阿清为何不能攀上四爷?你俩关系这般好,简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经理话音未落,就被阿清用银票拂了脸。阿清脸上的笑模模糊糊的,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在意的模样。他说:“要不你去攀吧。经理,你攀上四爷,咱们饭店就有好日子了!”“说笑呢你……”阿清用银票抽得那一下并未用力,经理只当他在说玩笑话,也跟着笑起来,“四爷哪儿能看上我这张老脸?”阿清垂眸“啧”了一声。“怎么个事儿?”经理见他态度暧昧,忍不住催促,“四爷……四爷虽是个残废,可六爷都得叫他一声哥!他日后即便不掌家,那也是一顶一的富贵,你……你不会连这都瞧不上吧?”“我哪里会看不上四爷。”阿清心不在焉地抚平刚换上的白色衬衣上的褶子,“是四爷瞧不上我。”他将银票好生收进怀里,状似无意地问:“经理想叫我怎么勾搭四爷?”“什么勾搭……你说话忒把不住边。”经理怒斥,“你情我愿的事儿,那能叫勾搭吗?阿清,我不求你做什么,只要摆着笑脸迎上去就成。”“……你的性子啊,太烈!怕是日后要吃大亏。”经理见他收了钱,心下稍安,将双手背在身后,摇着头走远,像是当真在乎阿清的未来似的。阿清又在原处站了会儿,觉得心口有些烫。贺作峰的钱,烫人得很,像是一巴掌,直接招呼在了他的身上。这哪儿是打赏?这是给他钱,叫他离方伊池远些呢!不过,这回,阿清当真会错了意。贺作峰纯粹是觉得他的戏唱得好,才出手给的赏钱。贺家的四爷不等散场就从饭店的后门走了。贺作峰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回了贺宅,连贺作舟都没发觉自家兄长去了一趟饭店,在家中碰见了,追着问了几句腿伤之事,便再不过问兄长的去向。还问什么?自打傅家的大小姐以贺作峰的腿伤为由,蛮横地退了婚,傅家人还胡搅蛮缠地想把大小姐改许给贺老六,贺家从上到下,就对贺作峰的感情之事讳莫如深。贺老六压根就不觉得他哥这棵铁树会开花!贺老六不问,贺老爷子就更不会问了。退婚之事,终究是老爷子心里的一根刺。若不是贺作峰劝着,傅家怕是早已没落。不是贺作峰有一颗菩萨心肠,实在是他觉得没必要。他是残了腿的人,即便是贺家的四爷又如何?傅小姐也是傅家的掌上明珠,从小金尊玉贵地养着,凭什么要在他的身上葬送后半生呢?故而,这门亲事在贺作峰这儿,断得干净,也断得干脆。他默许了外头的流言蜚语,也衷心希望傅家的大小姐日后能觅得如意郎君。“你……”眼瞧着贺作舟就要转身往屋里头走,贺作峰忍不住喊住了他,“那个方伊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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