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嗐,还能为什么啊?还不是为着他那个不争气的老子还有他那个只知道哭的老娘?”“回家了?”祖烈有点着急,转身就要走。经理又把祖烈拉住:“唉唉唉,你先听我说完!他爹娘都是个挨千刀的,你去了可千万别和稀泥啊,能把清少爷带出来,就一定要带出来!”祖烈甩开经理的手,没好气地反驳:“我还能不知道?”言罢,再不理会经理在身后絮絮叨叨的叮嘱,急匆匆地离开了平安饭店。而阿清此时,已经捂着脸在自个儿的床上坐下了。他把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到了床角,只给自己留下一条棉被,冷是冷了点儿,但好歹是能睡觉了。不过阿清睡不着。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没心思想贺作峰,心里也就没那么痛了,可一旦静下来,他眼前就不断浮现出贺四爷在听到自己的质问以后,狼狈地移开视线的模样。阿清的心空落落的,与被沈文毅背叛后的气恼不同,他……他不是气,而是茫然大于悲伤。想当初,阿清是能直接将一壶茶水直接泼在沈文毅脑袋上的人。可如今,让他再泼贺四爷,他却下不去手了。阿清是没泼过吗?也不是。他泼过,还不止泼了一回。然而,现在就算有十壶水放在阿清的面前,他也懒得往贺作峰的面上泼了。因为泼了没有用。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就比如贺老爷子至今接受不了方伊池,接受不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要娶一个服务生。这是泼水就能解决的问题吗?贺六爷都把婚礼大张旗鼓地办成了这幅模样,贺老爷子还没接受呢,他就算是现在跑去贺作峰的脑门上浇十壶水,又有什么用?阿清用手指抠了抠硬邦邦的床单,继而抱起了胳膊。他漫无目的地想,自己大概就是天生不适合动心的命,但凡动心,就会倒霉。可是凭什么呢?阿清的眼眶微微发红,被扇了一巴掌的脸颊已经肿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托住腮帮子,时不时因为指尖触碰到红肿处,倒吸一口凉气。说不委屈,那必然是假的。阿清委屈得浑身都在发抖,好在,他早早学会了受了委屈要往肚子里咽,还知道如何咽,才能让自己最舒服。就像是含住一块嶙峋的冰块,多用唇舌的温度将冰块的棱角化开,吞咽的时候,就不会划破喉咙了。……只不过,满口血腥味罢了。阿清想啊想啊,想方伊池,也想贺作峰。他想方伊池,是觉得方伊池能飞出饭店,是天大的好事,否则,他那个水蛭似的妹妹,必定能吸走方伊池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他也想贺作峰,想贺作峰治好了腿,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阿清想到最后,发现还不如不想,因为那块无形的“冰”化不开了,生生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割出了无法愈合的伤痕。阿清抱住腿,觉得问题出在贺作峰身上。不想贺作峰就没事了。他又开始想日后在平安饭店的日子该如何过——又是托方伊池的福,他不必担心日子难熬,把经理的职位一顶,后半辈子绝对没什么好愁了。但不知为何,阿清想象中的未来,没有半分色彩,干巴巴地就是些零碎的画面。他长叹一口气,瘫倒在床上,囫囵盖上被子,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霉味儿。阿清不回家,家里的一应物件就都没有人再摆弄,被子自然是发霉的。发霉归发霉,他从小吃苦,也没有去找新被子。北风呼啸,小小的卧房里,一点如豆的灯火很快也熄灭了。阿清没有睡。他睁着双眼睛,愣愣地注视着窗外的月亮。也不知过了多久,风里忽然多出了异样的声响。阿清一下子就清醒了。他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鞋,走到了卧房的门前。漆黑的夜里,院儿里只有一盏灯在风中飘摇。阿清趴在门缝上,心脏砰砰直跳。他家穷得人尽皆知,即便是他带钱回来,也留不住,尽数被他爹丢在了赌桌上。阿清觉得,就算真有人来偷东西,也该提前打听过才是。既然不是贼,那又是谁呢?正想着,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阿清的视线里。他爹举着一盏随时会被风扑灭的油灯,鬼鬼祟祟地走到了院儿里。吱嘎吱嘎。破旧的栅栏门被轻手轻脚地打开。他爹一边催促门外的人,一边疑神疑鬼地扭头往阿清卧房的方向瞅:“磨蹭什么呢?把他吵醒了,保准你在贺家,一分钱都要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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