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他的爹娘。血连着肉,肉连着筋,就算阿清与他们断绝了关系,他们也终究是他的父母。若是搅和了方伊池的婚事,阿清都不知道如何去弥补。再说贺四爷……更是剪不断理还乱。他的的确确记恨贺作峰误会自己之事,却又在不去医院的日子里,时不时地陷入恍惚。四爷的腿如何了?吃得下饭吗?祖烈……祖烈会照顾四爷吗?……这些念头时不时涌进阿清的脑海,将他原本就纷乱的思绪搅成一锅粥。阿清煎熬着过了几日,终是忍不住寻了个卖报的小孩儿。他给了几块钱,先是拿了份报纸,再状似无意地问:“贺家的四爷还住在医院里吗?”卖报的小孩儿眼珠子一转,没吭声。他不知道阿清同贺家四爷的关系,却敏锐地嗅到了商机。阿清见状,只得又拿出几块钱:“去去去。”“保准给您打听清楚咯!”小孩儿接过钱,点了数目,这才笑着跑远。报童一去大半天,晚上姗姗回到平安饭店。他爬进铁栅栏,气喘吁吁地上了楼。阿清提心吊胆地打开门,手脚麻利地给小孩儿倒了碗水。“四爷……咳咳,四爷……”“慢点说,不着急。”阿清替报童拍了拍背,翻涌了一下午的心情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四爷扶着墙走路呢!”喝饱了水的小孩儿放下碗,一边回忆,一边比比划划,“有人扶着,但他不要人扶!跌了好几次……哎呦,看着真可怜!”阿清搁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他去了协和医院多次,看见过不少瘸腿的病人。不要说医院里,他家住的那条胡同,就有早年干活砸断了腿的邻居。那人,至今还拖着一条废腿,跑都跑不起来呢!“您还有事儿不?”报童说完,见阿清愣愣地不说话,眼神也跟着发直了,狐疑地抓了抓头发。小孩儿哪里知道情情爱爱折磨人?小孩儿只当阿清是贺四爷的爱慕者,惊闻贺四爷的伤势,担心着呢!“您还有事儿不?”报童摘了帽子,行了个礼。阿清恍然回神,将转身要走的孩子叫了回来:“你等等,我同你一道出去。”他裹了件外套,拉着报童的小手,去平安饭店外的馄饨铺子买了两碗馄饨。“吃吧。”阿清拍拍小孩儿稚嫩的肩膀,拎着自己的那份馄饨,心事重重地回了饭店。他简直不敢想,若是贺四爷手术过后,依旧站不起来,要怎么办。那么高傲的一个人……阿清脚下一个踉跄,再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平安饭店的楼梯上,若不是扶着扶手,整个人都要栽下去了。他登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抱着食盒,急匆匆地回到了卧房里。不,不会的。阿清想,给贺四爷做手术的医生,是贺家特意从外头请来的,就连手术的仪器,也是洋人那里买来的。什么都是最好的,贺四爷怎么可能站不起来呢?可报童的话就像是魔咒,不断地在阿清的耳畔回响。——看着真可怜。“可怜”这个词,怎么能和贺四爷联系在一起?阿清越想越是崩溃,抓着食盒,手止不住地颤抖。难不成,祖烈照顾四爷照顾得不尽心?他一屁股坐在桌边,泄愤般掀开食盒,捏着勺子,一口一颗馄饨。对,一定是祖烈不尽心。阿清宁可相信忠心耿耿的下人没照顾好贺作峰,也不愿意相信贺家精心准备的手术没成功。——哐当!铁勺子重重地砸在了食盒里。去看一眼。阿清想,就看一眼……不进病房,就在病房外头偷偷地看一眼。不,连看都不用看,直接问医生就好了。阿清念及此,再也坐不住。他把吃了一半的食盒丢在桌上,拎着衣服就往平安饭店外跑。几个打瞌睡的黄包车车夫正挤在饭店的墙角。阿清冲过去,随手揪起一个:“去医院,去协和医院!”车夫恍恍惚惚地将手从袖笼里抽出来,见阿清一个箭步跳上车,狐疑地上下打量:“您……有病?”“大爷的,你才有病呢!”阿清气不打一处来,“我是去探病的。”车夫被骂得回过神,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然后拉起黄包车,在夜色里飞快地跑了起来。冷风呼啦啦地割过面颊。阿清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转瞬就被风吹散了。他搓着手,纠结地蹙眉,片刻,又将手举到唇边,轻轻地哈气。是他傻了。祖烈怎么会照顾不好四爷呢?阿清懊恼地想,祖烈怕是比医生更在乎贺四爷的伤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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