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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个消防员受伤呢,你问哪个?”大妈说。
“当队长的那个。”
“哎呀那个啊。”大妈看起来颇为揪心的样子,“那个能举高的消防车刚伸到一半,快到三楼窗户的时候,突然砰一下,爆炸了!直接把台子上的消防员炸飞了。”
大妈答非所问,裴宴时于是又问了一遍:“这个消防员是谁你知道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一会儿找个消防员同志问一下。他们都是英雄,我们是应该记住他们的名字。”
裴宴时便不再问了,他抬眼,再次看向前方。
中间那栋楼依然在无休无止地烧着,由于消防员把它往两侧侵略的攻势抵御住了,它报复似的往上攀附着,像是要倾覆整片夜空。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裴宴时的错觉,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隔着大火,隔着为救援而竭力战斗的消防员们,裴宴时隐约而模糊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句:“别跳!”
话音刚落,下一秒。
“砰!”
一道闷重而清晰的响声砸入耳际。
左边那栋楼的顶楼天台处,有个人跳了下来。
裴宴时视力好,看清了那是个年轻女人,落地的一瞬间,地面被砸出个凹坑,刺目的鲜血顷刻间染红一片,而那个年轻女人,一动也未动了。
*
喊出“别跳!”这两个字的人正是秦炽。
但这终究不能挽回什么。
那个年轻女人住在火势最凶、过火面积最大的三楼,她在往外逃的过程中被火烧伤了脸,中途一度崩溃,对消防员的救援表现得极为消极。
内攻的消防员们携带的氧气瓶和面罩有限,而三楼以及三楼往下的明火和浓烟太大,他们无法在设备不足的情况下带领全部的被困群众往下撤离,于是兵分两路。
一路往下,消防员要掩护好这路群众,并确保他们有氧可吸、远离火线,安全出楼。
一路往上,这路群众原本主要居住在四五楼,因未及时逃离而被困。由于五楼过火面积较小,六楼尚且安全,消防员们把他们带到六楼后,通过对讲联系楼下的指挥中心,指挥中心收到消息,升云梯,把被困的群众带下去。
那年轻女人原本属于往下那一批的队伍,但她在消防员给她戴面罩的过程中强行挣脱,然后疯了般地往上跑。
被女人推开的消防员是秦炽队伍里的邹超,由于未设防,邹超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
秦炽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与此同时,他感到脚下的地板似乎震了一下。
多年火场经验带来的敏锐直觉令秦炽意识到不妙。
他大喊一声“邹超!”,扔了手中的水枪,朝着邹超的方向猛扑过去。
年事已高的小区楼板耐热性早已大打折扣,打水带来的冷热交替导致内里的混凝土出现疏松,秦炽的手扼住邹超手腕的瞬间,邹超身下的地板轰然塌陷,邹超大半个身子直接悬在了二三楼交界的半空之中。
邹超因慌乱而失声:“队长!”
“拉紧我!”秦炽咬紧牙关。
其实二三楼之间层高不过三米多,换作平时,真掉下去,也就挨个痛,最多摔出个中度脑震荡。眼下却不同,下边这个二楼住户是个陶艺之家,而他们此刻正对着的位置是一间瓷器制品收藏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器件。又因为火灾原因,户主为抢救贵重器件,里面被掀得一团糟,器件横七竖八地散落着,甚至不少大件还豁着巨大的口,边缘锋利,削皮割肉亦不在话下。
人一旦摔下去,非死即伤。
邹超朝下看了一眼,就差没哭出来:“队长,我不想死。”
“死不了。”秦炽说着,单手从自己后背的包里扯出安全绳。
邹超又说:“队长,你脚下要撑不住了。”
“我他妈知道,你别废话。”
邹超忍不住不说:“这个绳子需要人为固定在锚点上的,队长,你快用对讲机叫人啊,得找人帮忙。”
秦炽一边快速地单手梳理着绳子,一边扫视了现场一圈,同时还得应付着火场菜鸟的弱智发言:“找人?找人来给你收尸?”
邹超听到最后俩字,差点当场给他哭出来。
秦炽不再吓唬人了,厘清绳子后,利索地打了个活套绳结。
接着他瞄准刚才确定的锚点目标,扬手一甩,绳圈精准地套在了阳台的栏杆柱头上。
邹超看着秦炽拉动绳子,将绳圈收紧,出走的心脏终于归位。
他呼出一口气,刚想对着他们队长拍拍彩虹屁,脚下的地板像是要散尽最后一丝良心,“嘎擦”的龟裂声陡然响起,一下接一下,声声昭示着他们的逃生倒计时。
秦炽无法确定绳子另一头的栏杆能承受多大的重力。
他和邹超两个大男人加起来有三百斤,万一栏杆扛不住折了、倒了,他俩当场就能下去给那些豁口瓷器喂血开光。
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秦炽把手边的绳头递给邹超:“抓好。”
邹超接过,抓牢。
秦炽说:“自己上来。”
说话间,他迅速翻滚起身,转眼便站定在了邹超一米开外的地方。
在秦炽滚离的刹那,他原先蹲伏的地板骤然崩毁,石块掉落。烟雾之下,灰沙弥漫,邹超的视线被迷住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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