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在任何一个搜索引擎输入我的名字,就知道我不会骗你。”梁青玉说完,偏头跟儿子讲:“阿行,回避。”方重行道一声“失陪”,从餐厅起身,沿着钟悯离开的路,去往电梯方向。餐厅里的两位中年人再次开启谈话。小辈不在场,梁青玉便直白许多:“你独身,没结婚没生子,不可能不考虑自己的晚年问题,对吧。”钟竹语微微迟疑地点了点头。“养儿防老。你学口腔,想必收入可观,不然也不会如此强硬地给钟悯转科。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梁青玉稍顿,“医学读出来时间成本太高,万一以后你病重卧床,孩子给不了你想要的反哺与陪伴。我不知道那天你会不会后悔。”见钟竹语沉默,梁青玉使用一个问句:“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条捷径可走?”方重行并不关心父亲与那个女人到底交谈了些哪种话题。走到三楼自己房间时,他主客颠倒地轻叩两下门,才按压把手。方重行的房间不小,容得下一张两米的定制实木大床和一架气派的施坦威大三角,他一定需要专门用来冰镇饮料的小冰箱,书桌书架沙发。扫视过一遍,全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活物气息。他看向露台的门,正大开着。进电梯时,他就猜到钟悯应该又在吹风,意料之中的,人果然在。见发色比他更黑的脑袋闻声回头,正启唇要说话,方重行率先抢白:“允许你进来。”这是我房间的露台,但允许你进来。钟悯拧起来的眉毛松开,嘴角先是上扬,复而落下:“非常抱歉,今天我和她给你们家添了麻烦。我以为她不沾酒就不会失控,没想到还是……”“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方重行打断他,“你没做错任何事,不必说抱歉。”钟悯耷拉下眼睑,缄口不言。怎么除了抱歉就无话可说了。方重行心想。今天虽然晴朗,但有不小的风。他轻咳两声,把灌进嗓子眼儿里的风轰出来,示意钟悯跟自己进房间。他让对方歇在沙发,转身去拉冰箱的门,拿出一听冰镇桃汁,拽掉拉环,放在茶几上,刻意不去看身边人的脸与眼睛。最不愿示人的脆弱反而成了一击毙命的把柄,又被当作贩卖情绪的武器。无论是谁,心情都不会太妙。肩膀和他那天坐在秋千时相似地塌陷下去了,满身的溃不成军。现在明明是下午两点出头,阳光还好,黄昏却悄然出生在他身上。于是方重行如同那天一样伸出了手。“我大概知道谎言的谜底了,”他感受到更为剧烈的颤栗,“但我嗓子真的很难受,嘴又笨,说不出来太多话,所以没办法,”“你和我一起感冒吧。”声音贴在耳边,从另一张嘴唇呼出来的热气烫得钟悯瞬间瞳孔坍缩。方重行,竟然张开双手拥住了他。第十七章 宏愿送这对母子离开时是下午三点十七分。钟竹语临走前又回头同梁青玉讲话:“青玉哥,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你和阿行的款待,今天麻烦你们了。”她说完转头看了看钟悯, 和风细雨地问询:“你的眼镜在哪里?”梁青玉回想起饭前被他擅自扣留的黑方框,抬手示意方重行去取:“客厅茶几上,阿行你去拿一下。”方重行应一声,快步进客厅。那只黑框眼镜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冷掉的两杯茶水边。他几乎是当机立断地萌发出将其掰断的念头,或者摔碎,怎样都好,就是不想它再出现。但他知道不可以。在房间里拥住的一片颤抖在方重行脑海里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他不得不接受自己实在迟钝的事实,的确是纯纯粹粹的木头脑袋。高二下学期,周洲与初恋女孩儿和平分手,瘫倒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做错事挨打的小孩,方重行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拍打周洲的后背,任劳任怨地做个无言的抱枕。过后周洲便恢复如常,所以他理所当然认为,拥抱是可以给予对方安慰的,即便本人极少得到过来自别人的类似动作。幼年是因为少见父母,长大后是不再需要。钟悯在他双臂下颤抖很长时间,有一瞬间,方重行感觉自己真的抓住了花园里的蓝色闪蝶。良久,钟悯才说一句:“方重行,麻烦你松手。”是“麻烦你松手”,而不是“放开我”。倘若早一点意识到钟悯难以接受这种距离的、来自好友的亲密接触,那么他绝对不会擅自越界。方重行默默叹口气,同时卸下手中的力。再捏紧一些,镜腿就真的要被他弄成残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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