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说得有理有据,这是他这些天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结果,他用这个理论说服自己,现在也在尝试用这个理论来说服桑榆。桑榆沉默不语,但是已经没有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状态,而是转头看向了桑落,眼神也锐利不减。桑落比之前瘦了很多,脸颊略微凹陷,本就瘦削的下巴更尖锐了,红着眼睛的模样,可怜又可气。桑落就用这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桑榆,和从前每次犯错认错时的一样,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不再忽闪忽闪,灵动狡黠,而是笼着浓郁的悲伤和无助的空荒。桑榆好像在这一瞬间才忽然意识到,抑郁症是什么样的病——它可以摧毁人的精神,让原本活泼开朗的快乐小孩逐渐失去生机,是拉人坠下深渊的魔鬼。而这个魔鬼出现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思及此,桑榆感到一股窒息的疼痛,是让她难以承受的自责,还有不知道对谁的恼怒。她下颌紧绷,呼吸深沉,默然良久,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可以不让你去结婚。”桑落心神骤然一松,但没能松个彻底,因为他听到了那个“但是”。“但是你和季商,我没办法同意。”这个转折毫无意外,桑落难过却并不失落,他“嗯”了一声,用类似了然劝解的口吻说:“我知道,但是没关系。”桑榆微微皱起眉头:“没关系什么?”桑落看到桑榆眼眶有些红,好像在发怒的边缘,但他还是继续说:“你现在不同意没关系,我可以等。”这不是等,这是逼迫,毕竟桑落都“没关系”了,他要任性妄为,让桑榆在漫长的时间作用下,不接受也得接受。“桑落!”桑榆气得一滞,没忍住拔高声音喝道,“你现在是要他不要我了是吗?”“当然不是。”桑落也提高了声音反驳,蓄在眼眶的眼泪倏然坠落,“你是这世上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我怎么能不要?但是季商,他也是我的亲人啊,他还是我爱的人,我离不开他,为什么我要他就是不要你?”“你离不开他,”桑榆坐直身体,指甲几乎隔着毯子刺穿手心,她声音颤抖着问,“不和他在一起,你就活不下去,是吗?”门外的姜致听到动静,没忍住开门进来,见到桑榆这副模样连忙,冲过来安抚她。桑榆死死盯着桑落,而桑落也不管是不是有人进来,几乎没有犹豫地说“是”,他仰着脸,眼泪一颗接一颗,无助地问:“你和季商都是很重要的人,为什么一定要站在对立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致进来打断了桑榆的情绪,又或是桑榆被桑落毫不犹豫的一句“是”和他无助的那句反问打败,她周身紧绷的那股劲儿骤然松懈下来,脸上呈现出一种绝望般的空白,空荡荡的好像找不到了支柱。姜致慌得不行,拍着桑榆的后背给她顺气:“不气不气,好好说,好好说。”卧室里的氛围由紧绷变得沉凝,里头裹着姜致无奈的叹息,还有桑榆和桑落姐弟俩无声的眼泪。桑落心里难受得紧,仅存的理智让他清醒,避免吵得更凶,也避免情绪激动,他沉默片刻便欲起身离开。走到房门口时,桑落听到桑榆喊了一声:“落落。”这声音低哑,悲伤,带着无尽的疲惫,桑落慢慢转过头看向桑榆。桑榆坐在夕阳里,她黑色的长发和苍白的脸都被夕阳染成了暖和的阳光色,好像那双总是严肃锐利的眼睛也变得温暖,没有了锋芒,也没有不满、恼怒和抗拒,只有如夕阳一样无奈的叹息。“我不逼你了,你想和小商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桑落心头一震,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就连姜致也愣住了。下一瞬,桑落本能地跑了回来,像小时候受了委屈一样,扑在了桑榆怀里号啕大哭起来。桑榆完全认输了,在桑落一声声悲伤的道歉中,在桑落一声声苦涩的哭声中。她曾经怨天怨地,怨季商的父亲贪得无厌,怨自己的父亲目无法纪,也怨命运弄人让他们两家人纠缠在一起。可是在她经历无数次的崩溃之后,再回头去看过往的一切,原来她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要真的追究,桑季两家的一切纠葛,不都开始于桑榆的野心的吗?是她要扩建茶厂,征收土地,也是她内心愧疚,收养季商。她逼着季商拒绝,逼着桑落结婚,到头来,让所有人都活在痛苦之中。这所有的一切大抵是注定了,一字一句地写在了他们的命运里,不可更改。沿着时间,沿着风雨惊雷,沿着陪伴安慰,一路声势浩大地在编织成今天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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