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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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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吃得好,睡得也香,梦里小嘴都是咧的,一看便是个讨人欢喜的性子!”奶娘是个善良大方的外戚夫人,年纪瞅着比皎月大不了几岁,抱娃娃的样子甚是娴熟。

“今后有劳二位了。”陆戟将皇子交给另一位奶娘,让她们带着孩子往慕洵常居的宫殿里去。

皇帝的这声敬语更像是一句称赞与托付,两位贤顺的乳母恭敬地告退,面带微笑着被内侍领向远方。

当陆戟再次转过脸时,恰巧看到一颗琉璃般闪着光华的珠子自慕洵的眼角滑下去,藏进他发中缝隙里。

“凡矜怎么哭了?”陆戟勾去他眼尾的水色,喉间也有些发苦:“你也欢喜的流泪了,是不是?如今你们父子平安,朕不知道有多么欢喜……”

“孩子好小,比清儿还小……”慕洵轻声开口,声音尚有些干涩。

“没关系,清儿不是被我们养的很好吗?他们如今虽然小些,但将来也会长得漂亮潇洒,聪慧可爱,不会同其他孩子有什么区别。”陆戟摸摸他的脸,瞧见他苍白的面上仍尽力挂着笑意,不由鼻尖一阵酸紧:“凡矜,你受苦了……”

慕洵抬了抬胳膊,似是很沉。他的手指将要触及陆戟面颊的时候,陆戟即便正深深凝望着他的眼眸,却依然轻而易举地察觉到那种强而为之的颤意。

陆戟握住他虚弱发抖的手,将手掌贴于自己的面颊上,语声含情,脉脉温存,他一刻不离地与慕洵相望着:“手好凉,你如今体弱,是不是还觉得冷?”

慕洵并未答复,只是深深凝视着他,眸中染着鲜见而浓烈的情愫,像一汪涌泉,清澈热烈,永无尽时。

陆戟不自禁地想要吻他,浅浅的,不敢大动,像用指腹拾起一枚玉棋那样,小心翼翼地与他相拥。

可慕洵眸中的热烈翻滚出来,化成实在的一串流珠,一颗一颗,渐不分明的汇在泪迹里。

他的手臂颤抖得很厉害,陆戟便更用力地握住他,胸中徒升一息寻不清的焦灼,好像快要溺水。

“近日陛下机务缠身,世故多烦扰,本不应囿于此间……皆因……因微臣罔及君谏,只顾自全……洵非并介,表里总是无一,每每苛责自困,自警兼善天下,清介自守,然既尽为而犹无功,实在有愧……今日陛下弄璋喜瓦,臣不胜欢喜……只憾……只憾日薄西山,不能躬亲抚养……”

“慕凡矜,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不要说,朕不准你说……”陆戟恍然之间似乎触到了那抹焦灼的尾烟,刺得他心口暗痛。他抓不住那种痛感,只能更紧地攥住慕洵的手:“无论什么,都不要说。”

慕洵张了张口,一时有些声哑,盈着泪的笑容凄楚浅淡,他的嘴角颤抖着,勉强地保持着那道好看的弧度,眼中情意更浓:

“子峣,对不起……”

紧接着,慕洵似乎哼笑了一声,或是轻快地舒出一口叹息,任凭陆戟如何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掌,拥住他的身体,或是并非轻柔地呼唤他的名字……他的手臂不再颤抖,困倦地阖上了眼。

“凡矜?凡矜!慕洵!!慕……来人!快宣柳枫!!”陆戟一声高过一声地唤他,他面色惊恐地望向柳枫,像失魂的陆兽,漫天洪水倾压过来。

柳枫闻声而起,手中茶水冰冷,竟也来不及吞下。他头晕得厉害,低热连绵,悄然攀升,如今也只强撑着一股力气,拖着身子去探慕洵产虚的脉象。

再探。

柳枫呼吸微滞,头顶一麻,眼前登时清明几分。他掀开被褥,一瞬心惊,近乎脱力地往后倒去。

慕洵不知何时出的血,血光洇透了半榻的绣色,浸出满帐伤恸。

柳枫跌坐于地,几乎没有力气趴回床边。

陆戟见他这副神色,怒不可遏地将人拎起来,他语声狠戾,神色却几经变换,尽化央求:“你救救他!柳枫!朕命你救他!”

柳枫未愠,目中皆是不忍,眼含泪色地问他:“陛下能否告诉草民,覆水如何堪收?”

陆戟猝然一怔。

暖阁外长云虚浮,日光渐蔽,风中依然怀有冬日的肃杀之感。

皇城殿外疏朗静阔,可楼阁硕大,人烟寥寥,进出的宫人脚步轻悄,远远看去,便是成条或成簇的复刻珠点,是恢宏冷漠的宫殿书檐下并不起眼的小小注脚。

这些壮丽的殿宇用大气磅礴的华贵面貌掩盖它慎独的底色,向路过它们的每一个君王展示着那份麻木不仁的寒意。

覆水如何堪收?

覆水如何堪收……

皇帝目光怔滞,这似乎是一句表里如一的诘问,问他何为气之将竭,血之将尽,何为日薄西山,朝不保夕,何为若无昨日,何堪今朝……

——他如今的身子,最好还是别做丞相。

他想起柳枫的话。

柳枫并非没有提醒过他。正相反,他说过很多次。

——陛下以为这世间为何鲜少有男子委身人下?

——劳烦陛下命人煎了给他喝,他如今是不愿听草民的了。

——陛下当早日考虑草民过去说的话,寻疾问诊时,柳枫从无戏言。

……

陆戟放下手,难以置信地伏回榻前,口中喃喃念着:“……不可能,凡矜说过要同我天长地久,他决计不会如此……凡矜,你与我发过誓的,那人我们交杯共饮,你说过,今生要与我得尽春华,你我凤萧合奏,今昔……”

陆戟徒然顿住。

那日火幔红烛,他说:

愿你我二人,鸿案相庄,得尽春华,凤萧合奏,今昔共享。

陆戟胸中一沉。

他凑近慕洵沉静的面容,将手掌放在他心口的位置上。

原是如此。

原是如此啊。

那日,他举起一杯游春,祝他椿庭日永,喜瓦弄璋,愿他二人得尽春华,今昔共享。

今日,他说对不起。

慕洵究竟对不起他什么?

他日复一日的忙于朝政,为何独独可以将北境塘报视若无睹?

明知皇帝有意欺瞒,他为能够何佯作不知,与朝臣周旋出一团和气?

慕洵究竟是对不起他的春华今昔,还是对不起他,许给他的只能是,春华和今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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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并不影响情节的修改,不先改了总感觉写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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