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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同样心急,哄拍着陆清被袍子裹得软抛抛的后背说道:“太子今儿一早便哭醒了,也不知做得什么梦,嚷了一个时辰要见爹爹父皇,怎么也哄不好,这会儿嗓子都哑了。”
“太子平日最是聪慧乖巧,怎么偏在这时候闹的?”方公公拍了拍小陆清的肩背,故作轻松地问他:“太子想见妹妹吗?”
“妹妹、妹妹?”陆清显然尚未听到消息,哭红的水包子眼睛登时闪出几分光亮,他用力点点头。
“那就请太子先回宫里等着,等慕大人熬完这一会儿,就能见着……”
“呃——呃啊————!!!”
方公公话未说完完,暖阁中徒然传出一道可怖的哀嚎。
那声音凄厉惨绝,好似一面强韧透光的战鼓被凄促的嚎吟生生贯穿。鼓槌击下,声嘶极尽,却洇了血。
“呜哇——”陆清似是被那声音吓到,放声大哭起来:“呜——爹爹——”
“太子不哭,是旁人,定是旁人,慕大人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奶娘赶紧晃着身子安慰小太子,她转眼要向方公公求助,抬眼却见他脸色沉重,面带惊色地捂着胸口回首往那暖阁中望过去……
方德贵一回神,赶忙去捂陆清的耳朵,嘴里念叨:“没事没事,千万没事,有陛下在里头,慕相福泽深厚,吉人天相……”
陆戟是眼睁睁接住孩子的。
可他什么也看不清,泪光蓄了满眼,耳畔只有一阵高过一阵的声嘶力竭。
直到那小小的一团血肉红彤彤的捧到他手上,柳枫取出慕洵口中那团布,解开他挣力磨红的手臂,榻上人几声呛呕,跌落帐间,人事不省。
陆戟捧着孩子,左右不敢动弹,只能拉着袖子将宝宝兜在手上,眨了眨眼睛让目光清楚些。
是个小皇子。陆戟轻轻抹了抹他的小脸,勾去口鼻中的污物,便听他呛咳了两下,而后“哇——”地一声,终于小猫似的挣扎哭啼起来。
这个孩子太小了,小的像只幼猫。柳枫处理了胞物,将孩子检查一番,交到奶娘手上。
陆戟顾不上手中血污,伏到床头去,拭去慕洵额前的虚汗。
慕洵青丝尽散,湿答答贴在面旁颈边,不再是当初那副一身松竹傲骨的清贵模样,只枯冷着一张面,淡漠沉寂,静得像睡进一张画里。
柳枫再压揉着他的痛处,待血污排尽,也只激出他两声短哼。
“陛下,不好了!”屏外的奶娘突然抱着襁褓闯进来:“小皇子一喝奶便直呛,民妇见他口唇也是紫的,只怕是……染了肺疾……”
“你说什么?!”陆戟抱过孩子,只觉得他小的可怜,小脸通红,断断续续地咳哭着。
“陛下,让草民瞧一瞧。”柳枫接了孩子,扒开襁褓听了听他的胸背,眉心倏然紧缩。
“怎么样?是染了风寒吗?还是因为在胞中拖得太久?他这样小,又生得这样难,是不是伤到了身子……”陆戟问。
柳枫看着他,又望了一眼慕洵,终于道:“小皇子面色发绀,确是染了肺疾,不过……”他微微阖目,慨叹一声,还是开口:“皇子本是双生,自胞中便长得小,又是早产,只怕还有先天不足之症……”
“先天不足?那是何意……”他并非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先帝子嗣衰微,在陆戟之前先便有生而体弱者,便是用遍灵丹妙药,极尽调养,最终也没有挨过三冬。
“小皇子生来体弱,不足之症有如厝火积薪,只怕……草民不敢欺瞒陛下,即便养成了,恐也只是三好两歹,需时时将养着。”
“怎会如此……”陆戟不可置信地抱过孩子,手指轻轻触碰在他稚嫩的小脸上,却见那孩子一面小猫似的哭着,一面却又努翘着小嘴找寻他的手指。
“……都说先天不足的孩子多半早夭,可是你看,他是能活的,他想活的,是不是?”年轻的父皇语声颤抖,似乎在向柳枫祈求一个答复,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他轻轻将手指交给怀中的小婴儿吮着,看他努力地抬起眉毛,却总是睁不开狭长的一双眼睛。
柳枫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床榻边完整的一副阖家画景,胸中五味杂成。过了一会儿,他回身取物,一时脚下发虚,扶着桌面才堪堪站住。
陆戟抱着那孩子坐在床边的团凳上,见他吮得累了,哭得也累了,沉着鼻息像是要睡过去。
他转面看向榻上气息轻浅的男人,他结发的伴侣,原来不过也只是一个年轻的文生,生得清俊雅致,眉宇间甚至有些风流。便是这样一个人,默默助他持掌着江山社稷,与他相伴朝前,商利民策,也正是这样一个人,与他戮力同心,无愧祖先宗庙,却蒙不白之冤。
正当凝眸之时,慕洵忽然低抽一息,指尖微屈,缓缓张开了双目。
“凡矜?你醒了吗,凡矜!你醒了!”陆戟喜极欲泣,却碍于怀中浅浅睡去的小婴孩,只伏近慕洵面颊,轻轻地唤他。
慕洵轻舒一声,向他微一颔首,浅浅勾了勾唇角。
“你看,慕洵,这是我们小皇子,他哭累了,刚刚才睡着……”他抱着那小小的襁褓,小心的将孩子不过半只手掌大的小脸露给他的生身之人看。
面对床榻上虚弱的伴侣,他的丞相,小皇帝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他这个孩子的生而不足,他只能一面留着泪,一面高兴地宣来他们的小公主,让奶娘抱给慕洵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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