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它又不是我的猫。
钟悯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有一两周时间未见,明明任何一个话题都可以开启聊天,可莫名就成了互相无言对望的情况,没人再继续开口。
欲言又止将近三分钟,毛呼呼的触感出现在小腿旁。方重行低头一看,猫猫正亲昵地狂蹭,喉咙咕噜着呜呜叫。
他说句“它回来了”,手再次伸向口袋,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猫条,撕开。
钟悯和他一道蹲下,同之前许多次相似,等待小猫吃饭。
猫猫今天吃饭尤其慢,舔食两口便要看看他们,看似特别疑惑: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吗?
“你,”待半根猫条被消灭,钟悯勉强发出个音节,见方重行抬头,他眼神闪烁,喉头微动,“你今天回来好晚。”
他吐字清晰,声音却阶梯般一级较一级低:“我在楼下等了半小时。”
九点五十下晚自习,步行十分钟,往往十点整方重行便回到小区,今天特殊情况,迟了半钟头。
方重行沉默片刻,一下下将手揣进外兜,问他:“等我做什么?”
“不知道,”钟悯看着他,“就是想等。”
不是什么都有原因。
“周洲今天生日,”方重行解释道,“放学后我们一起吃了蛋糕。”
钟悯的脸好像在话音刚落的须臾之间便明朗起来,方重行注意到隐晦的变化,心中一点郁结顿时散入广阔天地,消失无影踪。
“外面太冷,下次去家里等,”他说,“门锁密码是620129,平姨一直在。”
钟悯同样重复了他之前的失声,手不自觉摸上猫猫脑袋:“……好。”
方重行语气尚未来得及转换,看着钟悯手上被挠出来的猫爪印儿,重重叹了口气。
被扬起爪子恐吓过那么多次这人还是一点记性不长,猫猫有几天不见他,全然把钟悯的好抛之脑后,挠完人喵嗷喵嗷凶巴巴叫两声,逃之夭夭。
“走吧,跟我回去,”方重行先起身,站定,朝他伸出手,“帮你消消毒。”
“没关系,它没有伸出指甲。”钟悯对着灯光晃晃自己挨了打的手,两条红痕而已,一长一短的肿胀,三花到底不是真的想让他受伤,无丁点儿破皮。
方重行未应答,伸出的手仍旧固执地横在中央。
少顷,它等来另一只手的借力。
人行道又是两个并肩的身影。方重行把吃光的猫条丢进垃圾桶,借机问他:“统考还可以吗?”
北服校考规则严,拿了合格证不算彻底胜利,对统考也做了要求。
“月底出成绩,”钟悯活动下肩膀,“顺其自然就好啦。”
方重行嗯一声,刷卡开单元门,侧身让他先走。
按完密码进门,平姨刚从厨房出来,见他们回来又转身,把关小的炉火转大。
方重行不太想让钟悯发现自己房间的魔方墙,便取来医药箱,领他去了旁边的书房。
“我会尽量轻一点,”他让对方坐在沙发上,自己拿酒精仔细给镊子消了毒,又打开碘伏棉球的扣盖,“疼的话不用忍,要告诉我。”
“你走之前那一场月考的成绩条在我书包里,等下拿给你。”
他握着他的手,如同对待一片云般纤悉不苟、软手软脚地对待这算不上伤口的痕迹。
碘伏棉球在手背上留下浅姜黄淡痕迹,明明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但他还是问:“疼吗?”
“被玻璃碎片划伤的地方已经看不出来了。”方重行又说。
继而,他看见钟悯脸上出现了从未见过的神情,笑非笑,哭非哭,那片雪花既没有融化在睫毛,也不是经指尖捉走,而是掉进他的眼睛里,化成一点碧波寒潭般的润泽。
钟悯将目光缓之又缓地从连在一起的手移走,定定看着方重行的面庞。
他说:“方重行,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什……”
骤然放大的五官令未完待续的话再没机会出口。
方重行的瞳孔尖啸着坍缩,失神,失声,失真,耳边只余下震耳欲聋的心跳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中心器官停止工作的瞬间,钟悯倾身与他贴了贴额头。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握着镊子的手指关节用力到骨缝都“嗬嗬”叫嚣着痛,上下两瓣嘴唇无意义、高频率地碰,眼前模糊一片,生活快三年的房间无处不陌生。
我又要感冒了,我又要感冒了,我又要感冒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站起来先打翻掉医药箱,手忙脚乱去拾捡,绷带从脚下滚到门口。追出去撞上门框,本就晕眩的头脑更加天旋地转,对着虚空说抱歉。再迈步发现失去双脚掌控权,不得不顺着木门滑坐在地,呆呆发懵。
“汤好啦!小悯!走这么急呀……”
平姨往门口张望一眼,转头被快要蒸发的方重行吓一跳,急急来扶:“阿行!阿行!哎哟!额头热得很!”
她困惑得无论如何都难以想通,烧个汤的功夫,两个孩子是怎么了?一个脸红两个发热,通通骇人得厉害!
方重行灵魂仍出窍,听觉消失,独独看见她嘴在动。努力分辨许久口型,发现一片徒劳,当即自暴自弃把头往后一仰,用力磕在门上,企图用痛觉唤醒出走的神智,结果亦是在做无用功。 ', '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