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不可遏制地心软,抬目望去,雅间的门已经遮住宋以桥的半个身影。“以桥……”宋母起身去追,旁边传来声嘶力竭的“你让他走!你就当没养过他这个儿子!”她又坐下了。午夜将近,食客离场。走廊空无一人,洗手间指示牌亮着莹莹绿光。宋以桥扶墙迈步,前路在他眼前出现重影,他起初还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最后只剩下令人牙酸的耳鸣。空气仿佛结成凝胶,宋以桥努力呼吸着,却越来越喘不过气。渐渐的,他佝偻起来,脊梁再也撑不住他的体重,嘎吱作响。他低着头,迷幻中看见石子滚落,掉在他脚边。宋以桥怔愣,抬眼望去,发现距自己头顶不远的地方悬浮着一座山。那座山正在缓缓降落,马上要将他压成烂泥。宋以桥惊惧大骇,喊不出声,心脏快从嗓子口蹦出来,咚咚宛若千军万马压境而过。濒死体验被无限制拉长,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一根根崩裂。宋以桥进入男洗手间时,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四周万籁俱寂,他好像失去了全部知觉,被抛入茫茫宇宙之中。黑暗中,他的神智开始抽离。他依稀听到有东西从自己身上掉出去,又无法分辨这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他在哪里?身边有没有人?没人了吧?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宋以桥没有撑到走进厕所隔间的那一刻。他失去了全部力气,跪倒在脏污的洗手间地板上,膝盖着地,发出一记骨头撞击硬物的闷响。“以桥他没问题吧?”林果担心地问。“你说以桥跟他爸妈吃饭那事儿?”视频电话里,章怀一一边嗑瓜子,一边追国产爱情连续剧,“多大点事儿啊,影响不了他。”林果和沈贴贴送走研究所的同事,折回中餐馆重新开了个雅间。沈贴贴一见到林果,就急急地问她“宋以桥家里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林果承认得很委婉,没有多讲别的,只让沈贴贴等宋以桥回来后去问他本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贴贴坐立不安,频频望向墙壁上的挂钟。林果为了让沈贴贴放心,拨通了章怀一的视频电话。“以桥的焦虑症已经痊愈了啊。”章怀一说。精神科医生的话带来些许安慰,可是见不到宋以桥让沈贴贴心里很没底。他憋不住,站起来,隔着桌子跟林果说:“我出去找找宋以桥。”林果估摸着宋以桥也解决得差不多了,说“行”。“我真有时候特想把以桥他爸妈绑来医院看看病。”章怀一抓了一把瓜子,随口问,“诶,你跟谁讲话呢?”“沈老师啊。”林果说。瓜子撒了一沙发,章怀一目瞪口呆,卡顿地问:“沈老师,不会,跟以桥他爸妈,撞上面了吧?”林果叹气:“何止撞上了,都被带进包间吃饭了。”“妈的,坏了。”章怀一跳起来,睡衣睡裤都来不及换,随便扯了件羽绒服就锁门往外走,“我来一趟,你把餐馆地址发我。”林果给他发了个定位,对着话筒焦躁大吼:“你不是说以桥都好了嘛?”“压力源过大也是会复发的啊!”章怀一隐隐崩溃,解释,“而且这次的主要压力源甚至不是原生家庭,而是沈老师。”“啊?为什么啊?”“因为以桥太喜欢沈老师了,喜欢到不容有任何闪失。”章怀一沉声道,“两个压力源叠加在一起,我怕他惊恐发作。”墙角叶片摆动,沈贴贴又跑过一条走廊。他记不住路,只好靠着朦胧的记忆,一间一间地找宋以桥所在的包厢。黢黑长廊中,唯有一个亮着灯光的房间。沈贴贴缓慢减速,立于门前,身影很暗。他扶着膝盖,探头望去,房间里的服务员正收拾残羹剩饭,有两个拿着簸箕扫地毯上的白色瓷片。宋以桥不在这里。沈贴贴短暂停留,转头跑开。电话对面只会重复那段令人焦躁的通知音,宋以桥一直没接电话。不妙的预感充斥于沈贴贴心间,他急得快哭了,抹掉额头的汗,捋起毛衣袖子,打算去大堂找前台问问有没有看见过一个长发男人。两腿交替跑过洗手间,沈贴贴又退了回来,他注意到男洗手间入口处的地板上躺着一只灰色袋子,外观十分眼熟。沈贴贴被吸引着,走上前蹲下,捡起袋子,打开——是那只多年前他送给穆六月的、模样肖似自己的塑料小人。“宋以桥……”沈贴贴喃喃,倏然起身。他心里打着鼓,没空去想穆六月是什么时候把这个玩具送给宋以桥的,一步一步朝男洗手间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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