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宋以桥不至于孤身一人。林果和章怀一把宋以桥被名校录取的消息散了出去,宋父的合作伙伴纷纷来电祝贺。宋父碍于面子,不得不放宋以桥去读那所他手伸出去都够不到的大学。第二天早上,宋父出门上班前打开了那扇紧闭了一天一夜的门。清晨日光惨白,宋以桥坐于床边,背着光掀眼瞧人。他目光凌厉,像一头蛰伏盘踞的狼。宋父隐隐感到威胁,心神大震,狂怒般将车钥匙甩出去。宋以桥额角破开几道血痕。宋父将宋以桥关到了去机场前的最后一刻。宋母偶尔背着丈夫来前来探望,每每都说“你看你爸爸花那么多钱给你读书,他是爱你的,你别怪他。”宋以桥那时18岁,身强体壮,比宋父高出半个头,但他从来没对父亲动过手。雅间顶部的水晶灯摇晃,光华无情流转,一粒粒划过宋家人的脸庞。三人持续僵持。“我知道你的打算。”宋以桥轻轻地讲。麻痹逐渐蔓延全身,宋以桥控制不住身体,后牙哆嗦的声音神经质地在他脑袋中敲击。他仰起头,像溺水之人寻求氧气,为自己注入一剂强心针。他双眼重复失焦、聚焦,恍然间觉得头顶的水晶灯跟宋家客厅的那盏很像。宋以桥发现他以为已经忘记的,从来都没有被真正忘记。他心里永远住着一个连走在家里都要随时戒备着,害怕水晶灯会突然砸到他身上的宋以桥。“你看这两年技术起来了,准备开一家代理虚拟偶像的经济公司,重新发展娱乐圈。”宋以桥眼前闪烁着沙沙的黑白花屏,他使劲闭了闭眼,“但我不会再当你的公司法人代表,也不会再帮你还第二次债。”宋以桥呼吸急促,却假装是情绪激动、话说太多导致的暂时性缺氧。他脖颈青筋凸起,扶住桌沿,将自己弓下的腰顶直,宛如一棵终于熬到枝繁叶茂的、伤疤结节的大树。宋以桥语气森森,每讲一句话,寄居于树上的蛇虫八脚便被抖落下来,簌簌作响。“早些年,我事业刚有些起色,你找影子作曲人帮公司旗下艺人写歌,发行的时候写我的名字,一边赚钱一边看着我被人网暴,我一声没吭。“你前两年拓展业务,背着我,把我的身份信息挂进你公司就职,借我名声拉拢资源,我也忍了。“这是我该还的,我都还给你。但是以后不可能了。“林果回来了,林董总有一天要把集团交到她手里。我保证,只要是我们能插手的业务,绝不会出现你的名字。”“你!”宋父气急攻心,拍案而起,伸出双手像要掐死宋以桥。宋以桥由于肉体痛苦而面目狰狞。他摸索过一片白瓷碎片,紧握住,朝向宋父,对方便瘫坐回座椅上。宋以桥见到,几乎要笑出来。宋父面颊颤抖着,眼珠布满血丝。他欺软怕硬,企图让自己安心,端着社交场合的圆滑语气:“我跟林董合作这么多年,不可能因为她女儿,那个小丫头片子,就断了联系。我让你帮我牵线,是看得起你。”“那你试试。”白瓷碎片边缘锋利,疼痛唤回宋以桥的些许清明。他松开碎片,掌心凹下几道,却毫发无伤。他的手掌厚实坚硬,不会再被轻易划破。这些话宋以桥早就准备好了,他早在沈贴贴说出“你带我回家吧”的那天就准备好了。利诱也好,威胁也罢,宋以桥要把沈贴贴开开心心地带回家里。他想,他和父母联络不多,或许沈老师只会单纯觉得他和家里关系不好。不过就算沈老师发现了也没关系,宋以桥也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毕竟沈贴贴想要什么,宋以桥能给的都给。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会在这里遇上沈贴贴。算了,他心想,提前说出来也挺好。宋以桥走了,走得摇摇欲坠,却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以桥,你不要跟你爸生气了,我们走了之后,钱不都是你的啊,怎么想不明白。”宋母在他背后苦苦哀求。听沈贴贴经常提起家人,心里总会多起一分希望。宋以桥明知徒劳,还是问:“你们真的觉得,我逢年过节回来陪你们吃饭,是为了钱?”“父母生孩子,给孩子钱,就是为了让他给自己养老,这是天经地义的呀。”“是吗。”宋以桥早就料到答案,也无所谓答案是什么。他说完,脚步略顿,返回餐桌旁。冰凉的手指从空椅子上拎起一个扁扁的礼盒,里面装着一条丝巾,是宋以桥在机场给母亲补买的生日礼物。“妈,送给你。”宋以桥看不真切母亲的脸,他快要昏厥,觉得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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