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们端着漆盘,低头?走到言昳面前?,躬身?福礼道:“明日天亮之前?,鸿胪寺与礼部几位遣使就会?来?迎车马进宫,娘娘今夜怕是睡不了了。这喜服还?请……”
她们想说主?子,又觉得不合适;说二小姐,又觉得轻浮;正舌尖打结的时候,就瞧见?膝澜荡进低垂的视野里,裙裾下头?竟然是一双利落的短靴。这位二小姐一只染丹蔻的手伸到漆盘上,随手就翻乱叠的齐整的喜服,道:“哦。皇后的衣服还?挺沉,也不是新衣服吧。”
几个女官不动声色的交换着目光,只觉得这话里有深意,难道是暗指睿文皇帝的皇后与孤子前?些日子被毒杀了?还?是说不满意当今乾庆皇帝的态度?
她们心跟顶在针尖上的羊肠水泡子似的,正要开口,就瞧见?那二小姐也不虚扶她们,也不做礼,只是自顾自说一句,就放着喜服被这样翻乱,走开了。
宫内女官确实掂不出这位二小姐是怎样的角儿,腿窝子发软的躬身?在原地没?敢动。
明日的皇后娘娘在那头?怯生生叫了一句姐姐,这二小姐也只是嗯了一声,并不太亲近的样子。
但明显二小姐是家?里正轴的主?角,引她们进府的轻竹,那位陪皇后聊天的“母亲”,都起身?跟上二小姐往屏风后的身?姿,与她聊几句。
更衬得皇后像个灯前?任人妆点的无人打理的人偶娃娃。
几个女官看没?人理,只好?站直了发酸的腿窝,低头?更不敢言的忙自己的事。
偶尔胆大的,穿行中?将目光撇过去一瞬,只瞧见?一只娇嫩的手像是凌空罩着人天灵盖似的张开,单手阔气又从容的捏着茶托茶杯茶盖。腕子上翡翠镯子配嫣红指甲,本来?艳俗到了极点,却被她手指动作?的气派舒朗衬的,像是只有大艳大贵才配装点她。
言昳在屏风后头?与人哝哝言语,不一会?儿,有奴仆拈着托盘进来?,到言昳身?前?,声音极低,但耳朵极尖的女官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给三小姐的……不知?是谁……”
言昳挥挥手,那奴仆才将信件端到白瑶瑶面前?去,白瑶瑶拈起信纸,红色信封上头?连一个字都没?有,但她似乎凭借香气与纸质辨认了来?源,手抖了抖,盯着信封没?有动。
面上神?情既是不适,又是犹豫。
一会?儿,听到二小姐在屏风后懒散道:“害人精是前?些日子都在坟里装死,今天才突然坐起来?想搞事儿了是吧。”
白瑶瑶脑袋跟泡进冰水似的一凛,面上那点犹豫消散,她手一抬,将红色信封扔进旁边暖炉中?。
言昳那头?只看一股黑烟飘散后,就像无事发生似的,继续低声与李月缇聊天。到那头?白瑶瑶要准备身?上熏香擦膏了,言昳起身?打了个哈欠,就往后院去了。
“姐姐明天会?——”白瑶瑶提着单衣裙摆,转头?问。
她还?没?说完,言昳就抬了抬手:“不会?。我起不来?那么早。”
言昳说到做到,宫中?这些前?来?替皇后做出嫁前?准备的女官都没?想到,第二天清晨,礼部与鸿胪寺官员来?到府宅门口,云盖汇集,红绸满街的时候,二小姐真的没?起床,只有李月缇和一些临时找来?的白家?远房亲戚,前?来?送嫁。
言昳在床铺上,因为外头?的炮仗声与嘈杂人声,烦躁的将枕头?罩在了自己脑袋。她到了中?午才起来?,估计宫中?婚礼都已经举行的近半了,言昳听说梁栩已经准备好?了两种风格的吹水稿件。
一类是说他迎娶白旭宪的孤女,是因为他一直都是被公主?控制的可怜小王爷,太依靠自己的姐姐才会?在当年被扯进那些破事里,如?今娶白家?女,更是为了给一身?傲骨的白旭宪一个交代,更要跟公主?彻底割席。
吹的是人品方面。
另一类是讲述多年前?就看对眼的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早在俩人还?都没?长大的时候就早早相识,这些年一直心里都有对方。这对帝后与前?朝那些强买强卖绝不相同,是自由恋爱,是幸福家?庭,是多少年前?就有的姻缘。
吹的是情感领域。
至于?那几个同时期进宫的妃子,就像是帝后婚礼上最累赘的装点,饮料上飘的薄荷叶,没?人记得她们的存在了。
言昳早在他这些稿子给到各大报社时,就看过了,还?拿出来?跟李月缇一起笑过一阵子。
到夜晚,京师处处礼炮与钟声,城中?洋溢着喜悦与华彩,仿佛是战乱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白瑶瑶坐在喜房中?,满目的红,熏香亦浓,一路出府又进宫,她的用物她的婚礼她的阵仗,一切都是天下现有的最好?的待遇。她想着小时候,生母还?念念叨叨的,觉得她要是长大后能去衡王府做个侧妃都是好?命到了极点,谁又能想到这一天呢。
她听到了太监们接驾的声音,她听到了贺喜的道福声,门打开,他脚步踩过羊绒地毯缓缓走来?,轻笑一声。
秤杆掀开头?帘,金色凤冠镶满白瑶瑶无法计算价格的珠玉,她垂着眼睛,小时候总翻来?覆去的幻想这一天,此刻却不想抬眼。
人有时候突然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会?有种满身?冷汗的清醒与恐惧的。她太知?道,如?果言昳不是有了今日的地位,梁栩根本不会?考虑她,或许连韶星津都只会?娶她做平妻甚至妾——
白瑶瑶瞧见?梁栩腰上的羊脂白玉蹀躞腰带,与他喜服上金绣的日月山河,他修长的手指伸到她面前?,轻声道:“瑶瑶。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白瑶瑶终于?知?道姐姐为什么总是抑制不住冷笑的冲动。
但她还?不能冷笑。她有了份决定她未来?生活的工作?,她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抓住这份工作?。
白瑶瑶缓缓抬起头?来?,怯生生的面容上洋溢起幸福的微笑,她将手放在了梁栩掌心,轻声道:“小五哥哥,这一切是真的吗?”
当紫禁城上空烟花满天的时候,白瑶瑶拽了拽锦衾,因外头?的喧闹止住了抽噎,这哭是身?上疼还?是心难受,她也说不上来?。
她临出门前?,轻竹抓住她的手道:“若是那位实在让你恶心,你就想办法周旋一下,周旋不过,他还?是过分,就跟身?边的宫人说,她们会?想办法。二小姐也不会?不管您的死活。”
但白瑶瑶现在想想,恶心归恶心,梁栩是个女人堆里长大的,很会?扮演情深,行为举止还?没?到伤害她的地步。既然是工作?的一部分,她也能想开了,还?不到麻烦言昳的时候。
梁栩还?在柔情蜜意的亲吻着她眼角的泪,白瑶瑶已经能一边哭泣,一边侧耳听着院中?太监们演戏式的说话声。
好?似是有极为重要的军报前?来?,谁也不敢直接冲撞喜房,只能在院子里一帮人装着要面圣,一帮人跪着哭着阻拦,想要惊动梁栩主?动出来?。
梁栩听见?后,果然身?子顿了顿,亲吻了一下白瑶瑶的额头?,而后披上锦缎红衣出去了。
与此同时,言昳正坐在府宅中?的楼台上吃着水煮花生,一边算账一边赏烟花,不一会?儿,就瞧见?轻竹引人进来?,脚步声蹬蹬上楼。言昳回头?,瞧见?了宝膺。
自打上次,山光远在府门口闹那一出,宝膺几乎很少来?她府上了。但毕竟二人还?有着合作?,书信上也没?有完全断了联络,能让宝膺大半夜跑来?,估计是很重头?的消息了。
言昳以为是卞宏一的大军攻破了河北哪座城,正拖了身?旁的凳子,让气喘吁吁的宝膺先坐。
宝膺却谨慎的等奴仆下楼离开,靠在楼台边往下望了一圈。三五多绚烂金花正从景山前?头?炸上月圆无星的天空,宝膺脸色有些苍白,道:“……公主?给我写信了。要我离开京师与她汇合。”
作者有话要说:宫里的这场婚姻都是逢场作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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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总偶尔粘人,大部分时间还是工作狂啊。
第129章 .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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