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汐汐,我真的不知道嘉轶会说。”她急急解释,“但是,他也是好心,觉得你自己承担下来的太多,如果穆萨知道了,可以不让你这么压抑。反正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也不用像当初那样为了面子不告诉他啊。”
“连翩!”我的头脑一片混乱,宣泄的**令我分不清方向,“不是你觉得什么就是什么,穆萨是一个穆斯林啊!你们在迪拜呆了这么久,还不了解这里的规定吗?”
“你别这么激动。”连翩低声嘀咕:“那只不过是这个城市奇怪的法律而已……”
“不,那不光是法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不住地颤抖,“那是渗透到思想深处的观念,你不明白,嘉轶不明白……”
其实,我也不明白。
手指抽疼到心上,酸涩的感觉让我无力再继续说下去。轻轻挂掉了电话,我捂住脸,背靠着树干慢慢蹲下身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明白,表面看上去,我是在气嘉轶的多嘴,可我心里知道,真正让我难过的,是穆萨的态度。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却要为了过去的争议付出即将拥有的未来。
我有怨,有忿,有失望,有懊悔,有撕扯的痛,可是,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穆萨说让我们冷静冷静,便顺了他的意,暂且不联系吧。这个时候,我无比庆幸穆萨的父亲不许我们住在一起,这多多少少令我心头好受了些,起码正大光明地提供了不见面的理由,不至于难以适应。
爱情就像是光,拥有无比闪亮的力量,但注目久了必定是要落泪的。如果无法适应着光芒,终究会灼伤双眼。或许,也应该给他时间想清楚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足够令我消沉难寐,却没想到,坏事总是接踵而至。周日上班的时候,公司的调职通知出来了。
而我的名字,正在其中。
我们这些通过项目来到迪拜的人员,在公司较为特殊。由于合作公司有三家,所以各公司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协商调职问题。虽说表面是平等,但被强迫换掉习惯的环境,丢掉正在做的项目,仍然是一件让人不悦的事。
之前云宇树就提醒过我调职的事,只是我没有在意,以为自己做得足够优秀,很容易留下来。就算之前有过一阵心慌意乱,也没有影响到工作质量,不至于被调走。
我心有不甘,跑去问经理,对方淡淡地睨了我一眼,只说了一句:“你的研究方向有好几个人在做,而且,有一次开会,离下班还有半小时的时候,你擅自离开了会议。”
他一提,我脑子轰的一声便懵了。想起来,那正是白哈阿訇说服穆萨爷爷之后,穆萨赶来找我的那一次。因为太过匆忙,心里又着急,只知会了同事一声,便随穆萨离开了公司。这样的事放在那些本地人和欧美人身上,实在是很常见的事,我只做了那么一次,便被记住了。
但既然如此,我便无话可说。毕竟这也不是降职或者开除,只不过换了一个公司和岗位,无奈之下,只能接受。
云宇树看着我苦着脸收拾桌上的物品资料,安慰我道:“你也别难过,我当初也只是说着想激励你的,没想到真的发生在了你身上。不就是那家公司的工资稍稍低了一点点吗?人也轻松一些的,算起来是一样的嘛,还有好多人一开始就被分到了那里呢,嘉轶不就是吗?”
听到嘉轶的名字,我的动作稍稍停滞了一瞬,把头埋得更深,不想泄露情绪。云宇树哪里知道,我在意的并不是工资,而是已经适应的工作环境。在这个心情迷乱的当口,与穆萨各自冷静,对连翩怨怼未解,我所能依托的,只剩下手里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以及融洽相处的同事们。就算是跟云宇树斗斗嘴,也多多少少能够汲取些温厚的力量。
可现在,我连这点乐趣都没有了。只能收拾好东西,次日去新公司报道。
走出公司的大门,太阳像融化的铁浆一样洒下来,我被晒得看见天地都在旋转。迪拜鳞次栉比的高楼反射着光线,那些摩登的建筑高高耸立着,直向云霄深处冲去。我仿佛身在一个金钱堆砌出来的牢笼里,分不清真实与幻梦。
我曾经怀着一颗玻璃般明亮的心来到这里,如今却揣着一兜破碎的玻璃渣滓伫立无言。爱人不解,朋友忿忿,过往的一切像奔流错乱的镜头一般,一幕又一幕逼迫我去重新审视过往的点点滴滴。是否愈是纵情的盛放之后,清冷下来的夜就愈加黑暗苍凉?如果一开始放弃,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可是我们历经艰难才撑到了如今,一切却在最充满希望的时候破碎。这痛楚,比从前更甚千万倍。
次日,我去新公司报道。走完简单的流程后,心悸地发现,坐在我对面办公桌的,正是嘉轶。
我愣了愣,没有说一句话,把物品资料放在桌上,自己收拾自己的,不吭声。
嘉轶试图同我聊天,说起新公司的注意事项,我却不太想听,心中还有些未散的埋怨。几句话之后,气氛便有些僵硬了。
沉默了几秒,嘉轶突然垂下了头,轻声说:“闵汐汐,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他反应会这样大。”
我仍然坐在位置上,翻看着一叠测井数据,头脑却没看进去一个词,只仔仔细细地听着嘉轶的话,面上不作声。
“但是,我不是想要害你,我只是想要帮你。”嘉轶慢慢地说着,声音诚恳,“连翩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是穆萨,我一定不想被隐瞒,并且会在知道以后加倍地心疼关怀。我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觉得穆萨有权利知道,所以就在我们聊天时,顺带感叹了一番你对他的付出,我以为说出以后,他会更加感念你,你未来也会过得更好的……”
嘉轶的话,让我的心被狠狠地抽打着。对啊,连嘉轶都能理解我的无奈和苦楚,为什么穆萨不能呢?这个认知令我倒吸一口凉气,某种失望和冰凉,从心底缓缓窜出。
嘉轶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闵汐汐,你这样瞒着他,对他是不公平的。而且,他迟早都会知道的。就算现在不知道,今后你们结婚,生产去医院,也可能会知道的。就算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你就确定你能自己把这委屈藏一辈子?那实在太受罪了。”他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定论道:“如果说,他因为这点就抛弃你,只能说你们三观不同、缘分不够。若是没法互相理解,这样就算坚持下去,又能走得多远呢?”
我的肩膀僵硬,他的话如同醍醐灌顶,将我茫然失措的心惊醒。
何必再伤怀,何必在纠结,我现在需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等着穆萨的答案。就算无法理解,但我已付出全心,不会再为此感到遗憾和懊悔,这便够了。
我突然明白,恋爱和结婚是不同的。恋爱是停伫的陪伴,但并未改变自己的行程,随时可能离开。而结婚则是放弃了自己的路,愿意和对方走上同一条路。所以恋爱易,结婚难,这句话对于我和穆萨,尤为适用。
我们还有机会和对方走上同一条路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但我已尽力。
抬起头,我看着嘉轶的脸,慢慢说道:“谢谢你,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手机却在这时剧烈地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竟是妈妈的电话。
除非遇见极其要紧的事,妈妈从来不会在我上班的时候打电话,我手心一抖,赶紧接了起来。一阵着急的呜咽声,先于言语从电话里发出。
第162章 扣押
我的心一突,一股不祥的预感撺掇上来,连忙问道:“妈妈,怎么了,怎么了?”
那头传来压抑的呼吸声,平息片刻,妈妈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低低传来:“我刚才有些激动了,吓到你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我的神经依然紧紧绷着:“不可能,你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有什么快告诉我。”
她犹豫了片刻,这才压着气息说道:“你爸生病了,不过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需要做个手术……但是家里大部分的钱都投房产去了,一时半会儿变不了现,这手术比较着急……”
我心里着急,径直打断她的话语:“还需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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